首頁 奇幻

狗爺爺

八:殺風破

狗爺爺 萬生變 2451 2020-09-22 12:33:00

  蘇麻知九天玄山的秘密:它像母親一樣撫育傷者,而心有歹意之流,定葬身在它彌天漫地的雪暴中。她推開門扉,上頭擠一夜的雪就落下來。她是被雷聲驚醒的,卻不知雷從何來。

  “到了,到了!”一陣吵鬧打村口響,而后來了三人,一個潑僧,一個惡人,一個玲瓏的姐姐。蘇麻怕了,躲門后。等三人越過山界,入山時,她才出來,喚道:“不能走,走了就死嘍!”

  小妹見蘇麻好看,就捏她臉,順便道:“小孩子家,別總把死掛嘴邊。學我,呸,呸,呸,去去晦氣。”

  蒼狗笑道:“我早該死千次萬次了,可閻王不收,奈何,奈何?”

  裘風候也道:“是了,我們仨最走死地,不怕?!?p>  蘇麻見三人雖怪,卻和善的緊,就不忍了,道:“大人們不知一道傳說:這山本來能走,卻在二百七十年前,墜下一廟,當日仙音繚繞,半年不攜。凡入山尋仙的,俱失蹤了,而為躲避迫害的人,入了山,都和美地出來。”

  蒼狗笑道:“好一個偏心眼的山。”

  裘風候甩了大刀,道:“不知仙能捱我?guī)椎???p>  小妹聳了肩,道:“攔不住的。”

  三人馭馬,入了風雪。

  蘇麻知又有三人亡命,無限傷感。

  好風雪,刮脫了三層人皮,迷糊了通天神眼。好馬兒,任風吹雪打也巋然不動。也好盜賊,談笑自若,如入風花之地。行了一會兒,蒼狗突然抱住心口,叫一聲:“斷了,痛死了?!背瘋让嬉坏г陲L雪中。裘風候救人心切,忙躍了去,也消失不見。獨竇小卿駕馬,往那邊趕,喚:“哥——哥——”不應。四下看,不見,遂落了淚,道:“真?zhèn)€惡山?!彼粫r心驚,血上了頭,身子又極寒,便冷熱交織,昏在馬上。

  醒來時,風雪猶在,卻在外頭呼嘯。她靠著一佛像,夜叉候在一旁。四下觀看,知身在廟中。佛下,擺了新鮮貢品。她一奇,道:“莫不是剛有人來過?!?p>  墻上題四字:探本搠源。她出了廟,見匾上三字:“本源寺”。

  小妹對蒼狗的情意,如一團亂麻,糾葛在這風這雪中。她望著手掌紋理,才驚覺,人生真?zhèn)€短悍。一閉上眼,神思就往十年前那兒去。

  那時候,她瘦鱗鱗的,就一藝童,身住百人房,不餓肚皮,就夠了——

  “李香茶,醒醒,李香茶?!贝蟊愣吣辏髦?,一荒僻的山村中,她被傻小子搖醒。她十一,還不叫竇小卿,不是隨蒼狗飛檐走壁的大賊人,卻是“翠花社”出了名的玲瓏角兒,又生性孤冷,知心的人,就一傻小子,人喚“迸地紅”,因他一激動,血氣就浮到皮膚上,赤紅赤紅的。

  李香茶推了他,惱道:“好潑皮,女兒家的地也闖?!敝車忝茫残蚜?,知迸地紅沒個分寸,就不怨,只是笑。

  迸地紅急道:“你可記得去年煙花節(jié)上,那位老僧說的:‘今年四月驚雷處,是野雞騰天時?!??今兒不正是四月第一天?我見這些天,黑慘慘、悶沉沉的,蜻蜓呀,都貼地飛,定是暴雨,要下雷了——”

  “下雷”二子,癡小子叫的響,把隔壁睡的班主吵醒了。若叫他見屋里有男人,還得了?一群姐妹眼疾手快,把小子塞進床底,拿行李掩了。

  班主來了,蔫著嗓子問:“誰喊的?”

  李香茶忙應:“我,做噩夢了。”

  班主擺了手,又回去了。

  小子被她揪出來。她嗔道:“誰是野雞?”癡小子慌了,道:“罪過,罪過?!彼齽e了臉,心里不大樂意。

  可窗外,似迎合迸地紅的話,真下了雨。迸地紅今夜似喝了酒,膽子大,拽住李香茶,就從窗外翻了去。

  到臨旁一樹下,二人都覺新鮮,還帶了幾分驚懼,汗毛、發(fā)絲,都擱風中抖。二人怕班主發(fā)現(xiàn),就伏濕地上。月光怪淡了,可迸地紅的紅皮膚仍清清的顯著,羞了,羞了。

  他道一番純情話:“我知你在這小地方,不甚快活。你不快活,我咋個真快活。那僧兒我跟了幾路,他到了死胡同,一晃身就沒了,定是神仙,神仙說的不假。你若真騰飛了,我……我會……你家人會很高興的?!?p>  李香茶冷淡一句:“我沒家人?!苯Y束了對話。她也怪脾氣,瞧這酣暢的大雨,也不躲,仰躺著,由它淋去。

  姐妹們趴在窗邊,瞧笑話。

  突兀一張白蜘蛛網,乍現(xiàn)天穹。李香茶一激靈,平歇了。迸地紅暗叫:“雷,雷!”卻見又一道白芒,寬且闊,好家伙,直把天劈了兩半。

  姐妹們把窗閉上,怕雷滾了進來。

  迸地紅嚇傻了。一匹白馬卷風下到近旁,上頭獨坐一人,左顛右倒,又笑又哭,胡言亂語,一身賊樣,正是蒼狗!

  那蒼狗一時沒瞧見地上趴的二位,倒抱住馬頭,哀道:“恨矣,娘子投胎轉世之日,叫我一囫圇覺睡了去,自此兩相茫茫。昨兒她托夢予我,說日子苦,求哥來相救,可夢短,她也忒避重就輕,偏不說在哪兒,叫我怎個去找?”

  道罷,叉了雙腿,坐樹下。

  李香茶聽他說什么“投胎”什么“囫圇覺”,不大懂,卻覺得滑稽,又沒忍住,就輕笑了。

  蒼狗一對招風耳,聽見了異響,便把地上二人揪了出來,一瞧,笑了:“倆情頭?!彼戳搜郾诺丶t,移開了,又看向竇小卿,一時間皮酥骨麻,僵了百骸,大張了嘴,直溜溜盯著她。

  她見這怪人不過十九,好生的俊俏,身披一紫金帛蟒衣,腳踩方頭布靴,頭戴一花孔雀翎毛艷紅皮革帽,似官又非官,似民又非民,一時也看癡了。

  嗬,這李香茶,莫不就是蒼狗口中那“投胎來的知心者”?真?zhèn)€緣注定,喜相逢!

  迸地紅偷偷去叫班主了。

  “你好生面熟,定在哪兒見過!”蒼狗道罷,喜了,抓耳撓腮,道:“莫不是娘子?莫不是娘子?”

  李香茶也不怕,只覺他身上扯帶的一些氣質,又迷惑又可親。她也不知怎么應,就低了頭,道:“我一賣唱的,怎是仙人的家眷?”

  蒼狗先笑跌了足,道:“我仙人?我仙人?”又正色了,道:“你不知,人肉身常滅,英靈不滅。我娘子的英靈,總還在的。依我之見,它就在你身上。”

  好個念舊的人,死了也不放過。

  李香茶道:“我若真的是,那真是上天的緣分??晌也皇?,也不愿做你娘子?!鄙n狗問她:“你父母呢?”李香茶道:“丟了?!鄙n狗又問:“你留戀這兒嗎?”李香茶道:“不?!鄙n狗遂笑了,騎上馬,道:“那么,你快認我作哥,我喚你作妹,沿用前世姓名‘竇小卿’,隨我一同去尋刀神轉世。咱們仨一聚,前世的就都想起來了。

  回憶遠去,竇小卿睜開眼,見風雪停了,已至夜。廟門處傳來一陣妖聲,她去看,見五只豺狼精學人祭祀,道:“佛祖保佑吾等練了人形,下山作王。等哪天御了國,定來好生孝敬您?!币焕蔷祓挘粤藥卓谪暺?。原來妖也拜佛,只是不大講究。

  妖精渾噩談笑,越聚越多,最后妖聲通天。山下似傳來了雷響。她出不去了,她只能捱。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