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其四）

　　另一頭，降三世與混沌饕餮對峙，兇獸不敢先發(fā)，只盼他能善心大發(fā)自個走開——哪怕這個愿望不太切合實際，為什么？因為他壓根沒想放過這兩個家伙。

　　“大人，所為何事？”饕餮一玄青長靴踏馬車長桿一擺袖露出腰側(cè)佩劍肆天，胡亂抹掉嘴上殘余血跡，半傾身作問。

　　卻不想這降三世怒瞪眼他，口中念法號，突然騰空了身子徑直沖臉上來，長戟猛刺，三股鈴作輔輕搖出鈴響破他氣，饕餮本心性就最為躁亂，經(jīng)他這一破更是顧不上獸化，抽兇劍肆天力揮抵御著戟尖不讓其刺入車內(nèi)危及混沌。劍與戟刺啦聲交響，明王甩開抵擋的劍，手中三股鈴再次大作，欲去刺他，饕餮被鈴聲擾得心慌，一不留神急于釋放出獸化將鱗甲蓋滿皮膚保命，即刻裸露出的肌膚上肉眼可見翻出大量白鱗片，把整個軀體裹入一片銀白，瞳仁瞪大幾分，額間似有一角突出，張開獸爪反手擒住刺來的戟，手腕仍不敵劇烈發(fā)顫幾欲松手。

　　車內(nèi)沒有動靜，讓他近乎要懷疑這個不靠譜的二哥已經(jīng)在里面睡著了。

　　“三郎，接好了。”車內(nèi)一似帶風(fēng)沙的聲響，自車頂破出一道白影，混沌凌于空中，青絲散開，瞳底含霜，頗有幾分遮天蔽日意思，將一層陰影籠罩在兩人身上。高舉左臂機關(guān)，食指內(nèi)推出一枚圓珠，然后可見得將左臂一揮，那枚彈珠便揮出向饕餮飛去。千鈞一發(fā)之際，饕餮嘴角拉扯出一個詭異笑容，對著面目猙獰的降三世吹了聲哨，斂劍足尖蹬地躲開，降三世來不及收力向前撲空，抬頭，正臉三眼微瞇縫看著那枚圓珠模樣的轟天雷砸臉。

　　屆時轟聲震天，炸得撼地，炸得拉車黑馬四散逃開?；煦缏澉吟焉砼?，將左機關(guān)臂收入袖中隱蔽，看被炸起的一團沙塵困在內(nèi)的降三世。右手搭人肩，道：“此地不宜久留，上馬?！?p>　　這轟天雷是混沌的特制品，炸開后即能讓人陷入霧魘幻象中，修為不高的小鬼怪沒小半個時辰掙脫不出來。但似乎也不太能經(jīng)得起神明折騰。看里頭火光閃爍，就知道是降三世要沖出來。

　　饕餮應(yīng)聲好，眼見一匹黑馬掙脫馬車跑來，眼疾手快翻身上馬，短促喝了聲，腳跟輕踢，揮韁繩令它疾行。

　　斜目去看身旁一同上騎的混沌，仍像個沒事人，根本不好奇想回頭看一眼，四足踏黑鬃的紫黑駿跑起來顯得輕快，與自己身下的雜種馬顯然大了一個頭。明擺著是混沌自個一早就召過來的坐騎。

　　回頭看降三世并未追上，才緩了口氣，許久后陷入沉默，心有疑惑，最后還是忍不住拉馬繩靠近混沌那匹巨大的長鬃紫駿騎。

　　“二哥，我想問下...”

　　“降三世估摸著是方才的天兵去上報請下來的，既然他來了，那另外四個明王也不會落下。”混沌如實告訴了饕餮明王來找麻煩的原因，心底覺著怕不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嫌疑人，撫了撫微開的領(lǐng)口。

　　“不是的，二哥。我想問你是怎么爬上這么大一匹馬的?！摈吟颜f著，被鱗甲覆蓋的嘴角明顯不住抽搐想上揚卻又被壓下以裝得一本正經(jīng)。這二哥五尺有余，比自己還矮些個頭，騎的馬倒確實是不小。他一雙血瞳稍移過去，看見混沌臉上難得的一愣，后慢慢爬上股惱意，但即刻就冷笑呵聲使勁揚下韁繩，甩開他只留下句話。

　　“別想我請你喝酒了，回醉云錦去救人”

　　“什么醉云錦？他們?nèi)プ碓棋\了？”饕餮不解，看著混沌的紫黑駿已經(jīng)跑遠只剩一個小點，料這匹雜種馬是追不上去了，低頭一看，好家伙，這牲畜果真是呆在原地，等著他指示回頭。便抬手拍了下它，張嘴咧開一嘴鋒利鋼牙，笑容可怖罵句“就你會省力。”后拉動手中繩回頭趕路了。

　　醉云錦處九尾此時已經(jīng)摸索著下了古鯤，雖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這金剛鈴也是沒有停過蓋天雷般的響動，甚至沒因為走遠減弱半分。在震懾下自然舉步維艱，本白凈帶紅紋的衣袍也染了點濁血，但現(xiàn)在顧不上這些。剛站直身，看見眼前一匹黑馬踏來，馬上人半衫裸露皮膚披銀鱗甲，見饕餮紋應(yīng)該是四兇饕餮本體。

　　饕餮納悶，聽著遠處鈴聲應(yīng)當(dāng)是金剛夜叉，自然是不想管的。這明王不來招惹自己就算大慈大悲，不可能自己再跑去招惹他，索性把獸耳也一塊合上。眼前見一個生臉人兒氣息似九尾狐妖，素衣白臉也怪好看，哪怕衣上染了污血一臉狼狽仍舊不妨礙。

　　“你是？你有在這附近見過降三世明王嗎？這么大一個的，好幾條手，還...”九尾狐雙目無神，病懨懨倚靠一旁樹干上看著他比劃描述，耳朵里只有金剛鈴聲擾亂思緒，占滿整個腦子把其他聲音盡數(shù)擠出去。饕餮看這人神志有些不清，想著大概是受了明王手里鈴的影響，問不出答案索性下馬拍拍一雙手，將他提起回身安放在馬背上坐好，看他一臉孩子般的茫然，好笑得又咧嘴露齒發(fā)出幾聲難聽笑聲，道“你先走吧，這里不安全，我就去前面看看?！?p>　　說完獸爪拍下馬屁股，讓它載人向別處跑去，瞳仁盯著目送著確認(rèn)他并沒昏迷從馬上摔下后才拍凈自己身上因跟降三世打斗時沾的灰塵，往古鯤那里走去。

　　混沌右手牽繩，左機關(guān)手掌心上漂浮片渾濁氣體，后散入天地間。確信了路上已經(jīng)無大障，才御馬放慢速度，悠游自在地前往窮奇宮殿。

　　窮奇殿內(nèi)，血尸橫地。座上一黑長袍男子，腰封素銀鑲嵌玉石，長發(fā)高豎腦后。滿面愁容看那些鬼魂替自己收拾干凈這片狼藉之地，心內(nèi)一陣陣地納悶，可是自己攤上了什么大事才能引來人下如此狠手，還順走了藏與座下的珍物。

　　當(dāng)然更讓他棘手的是當(dāng)下這份送來的信件，末尾上寫著“萬劫不渡秦時書”的字眼。

　　四兇饕餮，生前名為秦時書，死后被舉薦來了桃源，當(dāng)上四兇之一。排第三。與他們這些成天肅殺的人不同，倒是很經(jīng)常笑，笑起來可人，恰巧眉間的花鈿又襯得他好看親人，給窮奇混沌在這個百無聊賴的桃源里增添了一絲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