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悄來臨,毓霆來到了軒轅殿。自從登基,他夜夜宿在這里,美人妃嬪一個也沒有碰過。
“用過晚膳了嗎?”毓霆問道。
門口侍立的宮女欠身回道,“用得不多!”
毓霆笑笑,穿過正廳,往里間走去。
蛟紗掩映,鋪著鵝黃寢被的龍床上側(cè)身躺著一個渾身散發(fā)肅色的人。
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沒有說話。
毓霆挨著他躺下,也沒有說話。
有宮女來續(xù)上了龍涎香,另有一宮伎坐在一角撫琴。琴聲似從天上來,輕攏慢捻抹復(fù)挑,裊娜多姿恰魔音。
毓霆先開口問道,“玄七,你曾經(jīng)是那么自由的人,為什么要墮入到這腌臜塵世里來?你到底想要什么?復(fù)仇嗎?”
玄七邪笑一聲,“你不知道我要什么嗎?”
毓霆輕道,“你只要喜歡!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玄七,我嫉妒你!”
陳玄不說話。
毓霆有些急了,“你怎么不說話了?你不擔(dān)心她嗎?”
陳玄嗤笑一聲,沒有回他。
毓霆冷笑,“好,我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時候!我這就去找那個丫頭!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
陳玄終于大喝一聲,“你敢?”
毓霆渾身一凜,“叫你生氣可真容易。陳玄你輸了!”
“我從沒跟你比過,你壓根兒就不是我對手!”陳玄深吸一口氣。
毓霆笑他嘴硬,但到底還是躺回了陳玄身側(cè),“那丫頭太丑了。我都不敢瞧她,你怎么能喜歡那樣的人?”
陳玄沒好氣,“你管不著!”
毓霆笑道,“好吧!不過眼下有件事你得幫我辦了,飛鷹局的令牌在哪里?”
“你倒是聰明,有了飛鷹局,不怕拿不下所有陳家勢力!不過,拿了令牌,你以為所有人都能聽你號令嗎?”
“我有那個丫頭挾制你!不怕你不幫我!”
“你要什么?實(shí)權(quán)?”
“不,跟你一樣。我要天下!”
“好,我給你令牌!”陳玄說完,坐起身摸進(jìn)里衣,悶聲一撕,帶著一塊皮肉,把一塊血玉托在手里。
“你受傷了?”毓霆沒有接,倒是想伸手去查看陳玄的傷口。
“這皮肉上沒有血,是塊假皮!”
毓霆轉(zhuǎn)頭忍了好一會兒,“你——”一把奪過血玉,毓霆怒吼,“你等著!”
毓霆除了軒轅殿直奔北邊的椒蘭殿。
“人呢?”毓霆失了往日的理智,大吼大叫。
“歇下了!”宮女不知該怎么稱呼,只好顫顫地簡單說。
毓霆直奔內(nèi)室,之間床幕低垂,人卻是睡下了。
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一股子惡臭鉆進(jìn)鼻里,“怎么回事?”
“回皇上,自沐浴過,就這樣了。也換了浴桶凈身,奴婢們換著人換著水,可這味道不曾去除!而且越洗越甚?!?p> “她使藥?”
妃嬪擅自用藥當(dāng)屬大忌,如果小主子們犯了罪,可要牽連上上下下百十號人。
宮女急急跪下,額頭嗑得哐哐響,“沒有,沒有!奴婢們親見著的。聽說小主子會易容,所以,奴婢們特意幫助小主不著寸縷,一絲絲都查驗(yàn)過了,沒有任何異常!”
毓霆?dú)獾媚樕F青,捂著鼻子沖床里說道,“你不用故意污了這地兒,我本也沒想拿你怎么招!陳玄生死捏在你手里,你既然本事這么多,明日就隨我領(lǐng)兵出戰(zhàn)吧!”
說完,甩了袖子走人。
哇哦,一個地方?jīng)]待熱,又要走了嗎?不過只要能逃了這后宮內(nèi)院,走到哪里不好呢?出去能逃走的機(jī)會更多不是嗎?再說,聽皇帝說陳玄命在她手上?公子才不可能那么短命呢!
毓霆?dú)鉀_沖離了椒蘭殿,他望著空中皎皎明月,不由暗嘆這兩個人怎么一般讓人懊惱呢?
這一夜,毓霆沒有睡。他在御書房調(diào)停大軍,一道道軍令快馬加鞭地飛出宮廷。宮內(nèi)禁衛(wèi)隊(duì)緊急集合,宮外烽火臺狼煙四起。
寅時三刻,軍旗烈烈,甲胄森森。郊外,皇帝御駕親征,二十萬大軍齊整整往東路進(jìn)發(fā)。
第一個目的地,蠻初!
說到底,他皇帝還是看上了她的易容術(shù)不是嗎?鄴芳背上背著一個絳紅色包裹,里面都是些易容藥粉。不過,皇帝讓她易容成了玄七公子。他拿出了玄七的血玉,相當(dāng)初,正是她跟師傅一起幫陳玄埋下的這塊玉。當(dāng)時師傅沒說什么,只說這是玄七公子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如今再說不相信陳玄七在皇上手上也不能了。他有理由這樣做!他是皇帝,他只不過奪回屬于他的一切而已。
公子身高甚好大,鄴芳不得不往自己身上加了不少物料。冠上盔甲,比尋常士兵難受多了。
即便這樣,鄴芳始終保持著公子的威武。挺直脊背,跨馬揮鞭!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噠噠馬蹄,伴著不斷匯入大軍的步伐陣陣。一場曠古戰(zhàn)役掀開帷幕。
行軍三日,整隊(duì)軍馬在蠻初與大乾朝界河畔埋鍋造飯。
蠻初小國,所有臣民加起來不過十萬。整整二十萬大軍壓境。蠻初國國主派人來求和。
“皇上,我蠻初小國數(shù)年來按歲進(jìn)供,它處也并無逾距之事!此番大軍討伐,不知何故?”蠻初使臣說罷伏地叩首。
偽裝成公子的鄴芳坐在一側(cè),不看左,不看右。更不管那使臣投來的祈求之色。
“蠻初小國,私制禁藥!自行對外,屢犯大忌,我軍來伐,游說無用,叫你國主整軍待戰(zhàn)吧!”皇帝毓霆冷色道。
那使臣全無懼色,“我國雖小,靈泄河一水隔絕,數(shù)十萬大軍,渡河不易,皇上何必興師動眾?我國多加歲俸,日后杜絕私藥何如?”
皇上已經(jīng)不耐煩了。前將軍見了,拔劍示威,那使臣只得訕訕而歸。
使臣所言不錯。當(dāng)前浩浩蕩蕩的靈泄河確實(shí)猶如天河一般。隔絕了大乾朝與蠻初,這也是周圍數(shù)個小國共有的優(yōu)勢。
“明日遣水軍先行渡河!”
“皇上,水船還有兩日就到,不如再等一日!”
“兵貴速戰(zhàn)!先潛水軍渡河接應(yīng)!另派人馬伐了那蠻初國的竹林,飛鷹局探回消息,蠻初國有片竹林,竹高入云。鏈接成片。我軍得過矣!”
“報——”
“說!”
“有消息傳回!”
毓霆打開卷紙,大喜,“蠻初國正火速銷毀上船,此處河下十里地??烊Z了那三十艘大船!”
將士領(lǐng)命去了。
鄴芳捏了一塊糕點(diǎn),送去口中。
此刻帳里只剩他二人。
毓霆斜了鄴芳一眼,玄七才不會這般宵小作為。
能怪鄴芳嗎?大半夜被揪起來,連趕著幾天的路,她已經(jīng)快餓昏了。剛才人多,她忍著饑腸轆轆,這會兒她再也裝不下去了。
“皇上,臣餓了!”
聲音雖然已經(jīng)變?yōu)槟新暎x玄七那郎朗低沉的嗓音還是差得太多了。
不過,她表現(xiàn)得還算鎮(zhèn)靜從容?;噬戏愿腊才磐硌?,吃過飯。鄴芳就回到了自己帳里。
門口的侍衛(wèi)她不認(rèn)得,都持劍覆甲,目光清明。都是高手吧!
鄴芳躺在榻上,裹著皮毛,臉上刺癢難耐。本來自己中毒已深,如今再敷上假面。不知哪一日就會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黑夜中,河水嘩響,入得夢來。她夢見一片靜美之處,玄七擁著一個美人。低聲說笑,兩人親親我我,無有間隙!這是一片櫻花樹林,漫爛的櫻花,紅得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