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上觀閑散的第三天,啃著個醬肘子正晃晃悠悠哼著小曲上樓的屈豐和帶著風(fēng)塵面容肅整的孟尚巒碰了個正著。
“喲,孟大哥!”
孟尚巒點(diǎn)點(diǎn)頭,一雙眼睛卻是掃視著大堂里的各個角落,似乎在找什么人。
“孟臺侍,這頭請?!蓖驔]有像迎接客人一樣把他請進(jìn)位置,而是低聲耳語了一番,將人往后頭帶去。
“陸掌柜?!?p> “孟臺侍碰釘子了?”陸安拈起一顆冰糖楊梅,“意料之中。這州縣地方什么時候官有個官樣子的?!?p> “陸掌柜,縣丞道你這里也關(guān)著犯了事的?如今可否將人交我刑臺?!?p> 陸安呵呵笑了兩聲:“自然,現(xiàn)在孟臺侍來了,就該讓孟臺侍接了手。老是放在我這里,到底臟了我的地方。”
孟尚巒皺著眉頭,心下微微有些不快。
景上觀雖然是此地的大商,卻實(shí)在不應(yīng)該插手官家的事情。
“孟臺侍以為我想插手么?!狈路鹗亲x透了孟尚巒的心里話,陸安閑閑開口,“您若是有興趣,就查查這些個州官縣丞的。嘖,老帝王在位置上不清明,小帝王又還沒什么威信,這幫人禍害的可都是我景上觀的熟客——您說這樣我們都不當(dāng)回事,還有人給我們做主么?!?p> 孟尚巒面上鐵青,方才在縣衙之上的對話已經(jīng)叫他十分窩火。那油滑的老縣官瞧這他就滴溜溜轉(zhuǎn)眼珠子,賠笑不說,還拉了一幫不知道哪兒來的流民一邊端著顆顆粒粒的粥飯一邊大喊“多謝縣太爺!多謝縣太爺!”真真是,真真是——
當(dāng)他三歲小孩兒這么好騙么!
再加上此時面前的這位陸掌柜,也似乎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景上觀并非是官家衙門,到底不能收容囚徒。若是下次還遇到這樣的事,陸掌柜可直接遞狀到刑臺,我孟尚巒就是配上前程性命,也一定追究到底!”
陸安不說答應(yīng)也不說拒絕,就這么斂下似笑非笑扒拉手邊一盤蜜餞子零嘴。孟尚巒氣結(jié)卻也無可奈何——陸安不信他畢竟是有道理的。
到底甩著袖子憤憤離去,孟尚巒此時把莽縣縣衙翻過來的心都有了!
“孟上官請留步!”
孟尚巒正拖著郁結(jié)的步子打算離開景上觀回縣衙,后頭卻有人喊住他。
是個穿著老舊書生袍子六十開外的老漢。
“孟上官留步,留步?!?p> 老漢也不知怎么一晃身就到了他身邊——是個有武功的。
“孟上官,老翁看著上官眉目糾結(jié)似有心病?!?p> 孟尚巒眼里閃著考量的光望著他:“不知老丈可能解啊。”
“老翁有一解藥名喚不知茶,不知孟上官可愿意試試?”
“如此,有勞。”
卻是進(jìn)了景上觀不遠(yuǎn)一處巷子里的個破茶棚。
老漢進(jìn)了茶棚也不和老板對話,拿了一把最靠里頭的銅壺和兩個破瓷碗給自己和孟尚巒滿上。
“您喝喝看,這不知茶滋味如何?”
孟尚巒不解其意,卻是順從地端起碗大方一口喝完——突然面上就不好看了。
“尚巒受教,敢請教老丈大名。”
“不敢教孟上官。老翁不過市井說書為生,若要問名——不知事一翁?!?p> 說書人?孟尚巒眼睛亮了亮,回頭不經(jīng)意看了一樣景上觀,掌柜陸安還真靠在門口看著他笑。
“這壺水在下能帶回去么?!?p> “呵呵,孟上官取這一瓢不如去看看那流水的源頭。”老漢遙遙一指西邊,“都在那兒呢?!?p> 孟尚巒也不多說,行了禮起身打定主意先去查看。
“你不是不喜歡當(dāng)官的么,又何必這么幫他呢。”
“我何時說過我要幫他?!标懓埠吡艘宦?,背后是翻著她賬冊的穆嵐空。
“莫不是為了柳掌柜?”
陸安看他的眼神頓時凜冽起來。
“別緊張,在下也是和柳家做了生意的。陸掌柜的貨從南方來不也是用的在下的航道么。”
“穆莊主如此是打算和景上觀做點(diǎn)兒其他生意?”
“自然,這幾日住在景上觀,看到陸掌柜雷厲風(fēng)行,是在下喜歡的品性?!蹦聧箍瘴⑽P(yáng)起嘴角,那股商人的精明氣是陸安最熟悉不過的,“在下想和陸掌柜打聽個人?!?p> 陸安盯著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人天生就是個生意人的胚子,她可不喜歡老被人算著占便宜:“什么人?!?p> “算無遺策?!?p> 算無遺策?江湖上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前幾日在山青山莊碰上的名字,在下有些好奇。”
“這么點(diǎn)兒線索打聽人的價碼可不便宜。”
“無妨,在下這點(diǎn)財(cái)力還是有的。何況呢——”
等得陸安快要掛不住笑炸毛了穆嵐空才懶洋洋接上下半句。
“在下也是為了柳掌柜,您也不好標(biāo)價太高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