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觀人（二）

　　顧則方打量雛菊的同時，看到了這個女子娃娃般的素顏上鑲嵌著的一雙眼睛，不是矯揉造作的，但是也絕非毫無意趣的，里頭好像有許多東西，閃閃地吸引著任何一位伯樂。

　　像省略號，像鐘聲。什么也沒說，但是什么都說了。

　　顧則方微微地瞇了眼，很久違的目光，有著荒涼，也有著喜悅。這種目光，叫張小草心里忽然有些暖暖的。

　　靜靜看了張小草一會，顧則方終于說道：“雖然眼下有一個聚會迫在眉睫，但是我認為沒有什么能夠比得上眼前的事來得更加重要。錯失了這一刻，也許我會后悔一輩子。這位小姐，怎么稱呼？”

　　張小草自然不會覺得這是表白，但從顧則方的眼光里，她看到兩個人在靈魂上的溝通從眼睛這扇心靈的窗戶中所閃現(xiàn)的火花，或者說，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感覺。

　　“姓張?！?p>　　她一時不敢告訴他真名。因為“張小草”這個名字，目前在廣告界是被封殺的。盡管她相信他也許會選擇相信她，但是她知道這需要時間與精力去證明那不過是一場陰謀，就算是他相信她，她也是必須證明。

　　“張小姐，能夠邀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喝杯咖啡嗎？”

　　“當然！”梁小姐喜悅地代答。

　　顧則方微微地笑了笑，令人覺得如蘭草一般的美好。奇怪一個歷經(jīng)滄桑的男子能夠擁有如此純真而干凈的笑容。

　　他的年紀，比楊毅大多了吧？張小草暗暗想，但是在他身上所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除了緋聞，其他無一不比楊毅差得多少。甚至從安全感考慮，更能夠吸引女人想去依靠。

　　張小草正要說什么，忽然手機響了起來：“不好意思！”

　　剛說完這句迎上的是顧則方諒解的眼神，同時很自然地稍稍退后了一小步。

　　“喂？”

　　“現(xiàn)在有空嗎？”楊毅輕柔詢問的聲音。

　　張小草遲疑下：“有什么事嗎？”

　　“顧則方為參加競選的各個公司代表辦了個聚會，到時候會向大家說明一下競選的題目和內(nèi)容。你要去嗎？”

　　聽起來，似乎楊毅挺希望自己這個“柳小姐”的助理能夠拔得頭籌似的。不然緣何，他會向自己來打招呼？

　　難道，他知道自己是那個被廣告界封殺掉的張小草？

　　這樣的想法令張小草一陣心寒。

　　楊毅，會不會覺得自己是那樣一個人？至時，他所謂的她的好，認同她的品格的，是否狠狠地打了一個大折扣？

　　但目前的狀況是，顧則方，偶遇到了自己，不知什么緣故，邀請自己和梁小姐一同去喝咖啡。

　　“好，我去。地點是？”

　　楊毅快速報了個地點。

　　“好的，謝謝?！?p>　　楊毅在那邊似乎笑了下，但又不確鑿，只是張小草能夠想得起他臉色看似玩世不恭的神情來。似乎是，那樣子的。令人……捉摸不定的，著迷。

　　“那就……這樣？”楊毅問。

　　“就……這樣吧。”

　　她掛上了電話，沒意識到自己的臉飛了淡淡一片紅云。

　　顧則方等待的眼神看著她，也是征詢。

　　張小草發(fā)現(xiàn)他就像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叫人能夠信任和放心，同時交付心思。

　　原來，真有那么一些人，不管是CEO，還是街頭菜販，只要不丟掉人格的節(jié)制，在茫茫煙塵中，總能夠相認，相知。

　　地位的高低，意味著什么呢？

　　張小草在心頭輕笑著。

　　現(xiàn)實是，假使她什么也無法得到，實現(xiàn)不了她的夢想，那所謂的地位與虛妄的名利，對她來說更像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所以求得生存，證明自己，是她張小草目前最重要的。而任何一個自認落魄而潔身自好的人，所應該認識到的，沒有生存，就沒有所謂的發(fā)展。

　　競選，不僅僅為了柳淑蕓，更為了她自己，應該力爭唯一。

　　“很抱歉，顧先生。我現(xiàn)在手頭有件急事，恐怕……”

　　顧則方眼里閃現(xiàn)了一絲失望之色，這失望使張小草很容易想起自己對他的斷定是一個嚴謹?shù)讲粍勇暽某墒炷腥?。但是他此刻的失望流露得有些明顯，心中感到了一絲歉疚。

　　“沒關系?！鳖檮t方溫和地說，眼里的失望已經(jīng)轉為真誠的祝愿，“祝你順利。”

　　“謝謝?！?p>　　與有的人交流真勿須太多言語。張小草感激地看顧則方一眼，拉過梁小姐的手轉身奔向了最近的公交車站。

　　顧則方默然地看著張小草離去的身影，不知為何自己看到她打完電話后臉上的紅云，說不出送她一程的話來。

　　就好像，一場仗，尚未開始……已宣告了失敗。

　　“顧先生……”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誰？顧則方想起自己的照片，從未被曝光。陌生人并不能夠通過網(wǎng)絡的方式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除非她是……圈內(nèi)人。

　　而且是非常關鍵的圈內(nèi)人！

　　顧則方站定，一個快速的轉身，穩(wěn)健地朝朋友臨時借的凌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