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見過陛下這么傷心欲絕的樣子，即便是在容妃娘娘中毒長睡不醒的時候、亦或者是他剛被立為太子時被其他的皇子欺負(fù)的時候、還有在先皇駕崩的時候，也沒有見過這么可怖的他。
那日，我看著陛下抱著已無任何聲息的皇后娘娘一步一步的走出來，迎著黑夜的下的星星光點，在嬋兒悲痛欲絕的哭聲中以及林將軍倏的紅下來的眼睛下還有剛剛趕到的衛(wèi)大人不可置信的神色中，陛下的淚水在滿目血紅的眼睛不斷的流了下來，滴落在皇后娘娘那張蒼白無任何血色的臉龐上，我看到陛下的身體顫抖的厲害，一股莫大的痛苦以及悔意充斥在他的身體周圍，一如我漸漸沉到底的心。
我忍住在喉間翻騰的哽咽，跪在陛下的面前低聲道：“陛下，請您節(jié)哀?！?p> 宮中宛如一股太陽溫暖著陛下的人，終究是消失在了這個黑暗無邊的夜里。
陛下似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他重重的喘息了幾聲微微彎下腰，手里卻依舊是死死的抱著皇后娘娘，夜里冷風(fēng)瑟瑟，一股寒意慢慢的涌上我的背脊，波濤洶涌而來的沉默壓抑的氣息讓我心中的傷痛更甚。
半響，陛下喑啞著聲音眼神空洞的開口：“擺駕天慈宮?！?p> 這是太后娘娘住的地方，我的心沉了沉，跟在陛下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天慈宮走去，耳后是傳來的衛(wèi)大人低聲安慰嬋兒的聲音，我趕忙垂下頭，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皇后娘娘是個每日都快樂無比的人，在她才剛剛從遙遠(yuǎn)的家鄉(xiāng)來到陌生的這里時、在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東宮里便從以往的平淡漸漸的因為她而熱鬧了許多，我那個時候就在想，陛下若是真的按部就班的執(zhí)行自己的目的，東宮還會不會有如今的熱鬧。
現(xiàn)在，陛下由太子成為了萬人敬仰的皇上，他在朝堂上淡漠、冷靜、令人望而生畏，可皇宮中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會有那個會讓他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的笑意的人了。
我看著殿下熟視無睹的略過天慈宮兩旁惶惶不安的宮女徑直的走向正殿，我看著他把皇后娘娘輕輕的放在殿內(nèi)的床上然后緩緩的走到暗自鎮(zhèn)定的太后娘娘面前，我看著他抽出林將軍的佩劍冷冷決絕的抵在太后娘娘的脖子上，在她驚恐和示意我們勸開陛下的眼神中，我和林將軍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陛下。
我甚至心中有些邪惡的想著陛下趕快動手讓她也感受一下皇后娘娘經(jīng)歷過的死前的絕望吧。
可陛下沒有動手，他只是滿眼猩紅壓著劍刃在太后娘娘的脖子上劃開了一道極長的血痕。
“塵...塵兒，你這是做什么！”感受到脖子上辣辣的疼痛的太后娘娘害怕的道，在發(fā)現(xiàn)陛下沒有繼續(xù)動手之后稍稍的放心了許多，面上又不自覺的開始流露出一副偽善的模樣：“塵兒，哀家知道你現(xiàn)在悲痛欲絕，可她實在是不能留，你好不容易登上的皇位怎能因為她一個人而全數(shù)毀盡？既然下不了手那就讓哀家替你?！?p> 她的話讓我全身的憤怒都不由得張狂而至。
如此輕易的就把逼下皇后娘娘喝下毒藥的事情一掩而過，她或許還是低估了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以及高估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我聽得陛下輕輕呵笑了聲，語氣中滿是兇狠的冷意和殺意：“母后，若是如此的話您也不能留，不是嗎？”
太后娘娘的臉上復(fù)而又增添了幾分畏懼，脖子上被劃開的傷口正緩緩的冒著血絲，她故作鎮(zhèn)定的道：“哀家自然是與她不同的，哀家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陛下手中的劍往她脖子的傷口處逼近：“母后您不會還以為自己可以繼續(xù)安然無恙的當(dāng)太后，享余生的尊貴吧。”
陛下冷冷的笑了聲，狠厲的視線掃向周圍站著的不敢吭聲的宮女身上，我看到兩個眼熟的臉龐，她們看到我的視線立刻低下了頭，身體在微微的發(fā)顫。這兩個人還有當(dāng)時的那兩個男人，陛下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太后娘娘不敢置信的抬頭，眸中似是有什么東西在破碎：“塵兒，難道你真的要因為那個女人殺了我？”
“我很想殺了你，可我不會做，”陛下帶著戾氣的眼神把手中的劍扔到林將軍的手上，隨后殘忍的道：“你的命是她救的，我不會殺你。廢除你太后的昭位余生都在寒山寺為百姓祈福吧?！?p> 話落，陛下轉(zhuǎn)回殿內(nèi)，把在床上宛若睡著的皇后娘娘像抱著珍寶一樣緊緊的抱在懷中，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天慈宮，太后絕望嘶吼的聲音我依舊可以聽到。
天元宮內(nèi)彌漫著重重的血腥味，陛下把皇后娘娘放到床上之后宛若虛脫的直接跪坐在了床前，空洞洞的眼神和全身上下彌漫著的痛楚讓我不敢上前。不知道過了多久，陛下倏的把頭埋在了皇后娘娘的手上，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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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十年，天啟國在陛下的治理下更加的繁榮昌盛，百姓們都感嘆說陛下是一位明君，可這數(shù)十年間，陛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冷漠、狠厲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笑了。東宮以及昭華宮被陛下下旨封鎖起來，除去每日的打掃，旁人都不得再步入半步。而陛下一有時間便會自己去昭華宮，一呆就是數(shù)個時辰，我偶有一次進(jìn)去過，那里都是陛下這么長時間以來畫的皇后娘娘的畫像。
皇宮又如以前一樣平靜下來，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皇后娘娘如今還活著，現(xiàn)在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宮中肯定是熱鬧無比，皇后娘娘又在鬧騰陛下要出宮玩了，陛下也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
若是那樣，就好了。
又是一年，陽春三月，是陛下的生辰。
他白日里應(yīng)付完那些獻(xiàn)媚的嘴臉之后，傍晚時分卻沒有去昭華宮，而是去了封鎖了許久的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