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鸞殿里是皇后娘娘生前的擺設(shè),所有的東西陛下都不許旁人動,我將門掩上守在門外,卻聽得陛下吩咐讓我給他拿一瓶酒過來,待遞給他之后,天色已經(jīng)漸深了,一陣風(fēng)刮過,空氣中似有些潮濕的味道。
應(yīng)當(dāng)是快要下雨了。
不出片刻,天邊果然飄下來細細的雨點,我攏了攏衣裳卻又在擔(dān)心在屋內(nèi)衣著單薄的陛下會不會冷,春日里的雨后是最為嚴(yán)寒的時候,可殿內(nèi)除了搖曳著的燭火,沒有半點的聲音。我擔(dān)心的敲了敲門,在數(shù)次之后,大著膽子把門打開了。
走進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陛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已經(jīng)空了的酒瓶歪歪斜斜的倒在桌子上,我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外面下雨了,天氣涼,我們早些回去吧?!?p> 陛下的睡眠極淺,他迷迷糊糊的微微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隨后整個人的臉上都迸發(fā)出一抹莫大的驚喜與失而復(fù)得的喜悅:“翎兒......”
我怔了怔,鼻子瞬間酸澀起來。桌子上的酒瓶咕嚕嚕的滾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陛下一愣用力的捏了捏眉間,苦澀的笑道:“原來又是夢......”
醒來之后的悵然所失其實是最痛苦的。
伴隨著窗外的雨聲,我輕輕的道:“陛下,天氣涼,我們早些回去吧,免得您著涼了?!?p> 他卻并沒有要回去的意思,自顧自的低聲念道:“今年是第幾年了......我都有些記不清了......”
我知道陛下是在想皇后娘娘已經(jīng)離開他多少年了,于是道:“陛下,已經(jīng)十三年了?!?p> “十三年了...”他有些恍惚:“已經(jīng)十三年了,這么久了......”
他笑了笑,取下一直掛在腰間的兩個香囊,手指細細的磨砂著,紅著眼眶似寵溺似痛楚的道:“這一個是她在我生辰的時候做給我的香囊,還說會陪我過我的每一個生辰,她也是個騙子。”
陛下的聲音愈發(fā)的低沉,他倏的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再抬頭時滿目的紅色:“啟安,我一直在想,那個時候...她逃跑的那個時候,我如果沒有派林顧去抓她回來...她是不是現(xiàn)在還活著...是不是每天繼續(xù)開開心心的,依舊是南夏國備受寵愛的公主,而不是像現(xiàn)在永遠的被埋在黃土之下...”
陛下說到最后已經(jīng)哽咽:“那時,我放她走就好了?!?p> 我潸然落淚,在陰影處快速的把眼淚擦凈:“陛下,您不能總活在過去,要向前看?!?p> “啟安,我很想她......”
“陛下......”
寂靜的夜空中傳來一陣陣的嗚咽聲,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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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一晃而過,陛下的身體已經(jīng)一日不如一日。這么多年來,大臣們一直讓陛下重新立一位皇后,但都被他一個個的狠厲拒絕,我知道,陛下的皇后只有一個人。
他每日醒來的愈來愈晚,終一日,陛下傳位七王爺?shù)膬鹤訛榛剩约和擞诘畚涣?。即便是這樣,陛下的病情也并沒有絲毫的好轉(zhuǎn),反倒是越來越嚴(yán)重,每天昏昏沉沉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陛下命不久矣。
一日,他喚我到床前,鮮有的神思清明,陛下交待我一定要好好的輔佐新皇等事情之后又變成了之前昏沉的模樣,我守在他的床前,看著陛下在夢境之中少有的露出了笑容,在黑夜沉沉中我聽到他在低聲的喃喃:“翎兒...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