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故掩歡喜

　　眾人商定了大典流程后便各自散去，白如晝陪同花問一起留下與歸一商議當天會場的草木植株安置。根據(jù)堪輿之術，一些草木的類型以及位置需要調(diào)整，因此要商定這些被移出的植株安放的位置。

　　這次法事的幾件木制法器的木料來源，均由葉平素與花問負責，法器由雪峰的師弟，如今掌管玄承殿的應天成一手打造。應天成在鑄造法器過程中悟出了術法修行的新境界，在法器鑄成后便閉關修行去了。而應天成至今未收入室弟子，因此無法委托門下前來。另一邊葉平素向來不喜人多熱鬧之處，因而連帶草木安置等諸多事宜，只得一并委托花問代為交代。

　　歸一表達了對生死園眾人的感激，又聽聞花問醫(yī)術了得，便說起自己一位俗家弟子也對岐黃之術小有研究。可惜現(xiàn)下不在寺內(nèi)，不然可以讓他向花問請教一番。佛道本就相似，花問聽著心動，也覺得十分遺憾。商談過后，兩人自覺不便過多叨擾歸一，便告辭離去。

　　之后的日子，三家攜手不斷為大典的祈福儀式進行演練。

　　臨近大典，其他門派也陸陸續(xù)續(xù)來到華清寺。舞骨山莊一眾在大典前一天的清晨趕到。作為這次大典的最大贊助商，舞骨山莊人雖未到，但贊助的資金很早便由麓城這邊商行負責人代為運轉(zhuǎn)了起來。華清寺專門在弟子廂房附近為商行負責人以及舞骨山莊一行單獨安置了空房。

　　由小僧引領，柳樊帶著三人放下行囊便去正殿向歸一問好。殿前壇內(nèi)，云杉看見生死園的弟子們正在演練，白如晝帶領著大家繞著圈進行禹步，氣氛威嚴。

　　白哥哥，花哥哥，葉姐姐都來了啊，云杉遠處認出三人，心中高興。

　　“小師妹，怎么了？這么高興?！苯鹧鄡鹤⒁獾皆粕嫉男︻仭?p>　　“樊叔，”云杉拉了拉柳樊的衣角，激動地說，又對羅頌與金燕兒解釋，“先前救了我的兩位大哥哥?！?p>　　四人進了正殿，

　　“久仰歸一法師之名，舞骨山莊柳樊，”柳樊向歸一行禮，歸一回禮，“劣徒羅頌，金燕兒，小女云杉?！绷鹨唤榻B，三人向歸一行禮。

　　“華清寺一直仰仗邱莊主與貴莊，香火盛旺。這次大典，貴莊更是傾囊相助，我華清寺榮幸之至?！睔w一向三人合掌。

　　四人向歸一問了好，便從正殿出來，恰逢生死園弟子收了功法，準備散去。

　　“白……”云杉剛喊出一聲，便被旁邊小僧人制止，

　　“施主?！?p>　　云杉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宜大聲喧嘩?！卑兹鐣?nèi)藖淼矫媲?，白如晝向小僧人行禮，又對云杉說道。方才那一聲，生死園眾弟子都聽見了，三人見是云杉，便往他們方向來。

　　“啊……”云杉羞得用手捂住嘴，輕聲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卑兹鐣児室庋b作陌生，說罷便不再看云杉。云杉心里咯噔一下，覺得白如晝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柳大俠，好久不見?！比艘还笆?，向柳樊打招呼。

　　“白公子，花大夫，好久不見。”柳樊回禮。

　　“這二位是？”

　　“劣徒羅頌，金燕兒?！绷榻B，“這二位，白公子，花公子，先前救了杉兒的命，這位想必是葉姑娘，聽杉兒說過，在生死園時，你對她照顧有加?！?p>　　“哪里話?！比~緩回答，“地主之誼罷了?！?p>　　“葉姐姐！”云杉對葉緩存有崇敬與向往之情，見著甚是激動，現(xiàn)下被勸誡小聲說話，只好控制自己的聲音。葉緩抱以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微微點頭。

　　“小丫頭，嗯，活蹦亂跳，可見我醫(yī)術高明?！被▎栭_心地說道。

　　“樊叔，花哥哥和軒哥真像，都喜歡夸自己?！痹粕紱]心沒肺地對柳樊說。

　　“杉兒不得無禮。”柳樊教育云杉，又對花問解釋，“說的是犬子柳軒，花大夫見諒。”

　　“夸自己怎么了，我花問的醫(yī)術雖然比不上濟民醫(yī)館的幾位前輩以及家?guī)煟瑓s也……”

　　“問兒?！卑兹鐣兇蜃×嘶▎柕脑?，語氣溫和，卻不失作為師兄的威嚴。

　　“三位明天還有重要任務，我們就不打擾了。大典后，有時間再續(xù)?！绷f到。

　　雙方道了別，白如晝往邵寒蟬的住處走去，想在大典前再多向老前輩請教一些要義。葉緩表示手下無事，若不打擾，也一同前往請教，多學總歸有益。此次葉緩在藍英的勸說下出行，目的也就是多學多看。自己原先也想去找邵寒蟬，礙于不知從何開口，現(xiàn)下正是機會?；▎柋鞠肓锘乜头克瘋€回籠，見三人中，已有兩人同意前往，自己若是先走終歸不太好意思。想罷，還沒說出口的想法又給吞了回去，改口說自己也去。

　　云杉心里還在糾結(jié)白如晝的變化。但轉(zhuǎn)念一想，兩人的確不熟，他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性子又不像花問那般自來熟。先前雖然送了自己靈守葫蘆，或許只是好人做到底罷了。這施救之人對自己救下的人百般熱情，那才是反常之舉。這么想后，云杉心下明朗起來。可方才明朗，云杉不經(jīng)意間摸到了放在衣兜里的那顆葉緩給的珠子，又陷入了另一番沉思。葉姐姐與自己年齡相仿，卻是明日法事中的一員，頌師兄和燕師姐是作為舞骨山莊第一弟子前來，而自己……若不是外公和樊叔，估計自己連來的機會都沒有。想著鼻頭一酸，覺得自己應該更努力才行。

　　在柳樊四人前去正殿，遠遠路過他們的時候，白如晝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那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嘴角不自覺上揚。遠遠看一眼也好，白如晝是這樣想的。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不知道寺廟里的規(guī)矩，竟如此大聲喧嘩。白如晝不禁皺眉，忍不住上前教育了一番，順便和柳樊打個招呼?？煽匆娫粕佳g掛著靈守葫蘆，白如晝皺起的眉瞬間被喜悅之情所撫平。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雀躍，故此白如晝心一橫，選擇用漠視來掩蓋自己的歡喜。

　　在去找邵寒蟬的路上，白如晝一路無話，遠遠看著駱方與什么人在說著話，話畢行色匆匆往華清寺外的方向走去。駱方現(xiàn)下對白如晝來說，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fā)作，卻又無解的烈性毒藥。白如晝對此早做好準備，說完全不畏懼是不可能的，但精神力強大如白如晝，如果沒點覺悟，當時也不會做出祈雨之事。更讓人擔心的是……云杉出現(xiàn)在了這里，那與邱月相似的面容，若駱方看見，怎能不心生芥蒂，更是可能做出傷害云杉性命之舉。但現(xiàn)下是華清寺大典下眾多門派弟子齊聚于此，她的身邊又有柳樊這樣的高手在，應該……

　　“師兄？”花問見白如晝越走越慢。

　　“嗯？”白如晝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你這……莫不是后悔要去找邵師伯？要不，我們回去吧？”花問笑言，心下卻猜測著八成是和云杉那小丫頭有關系。

　　白如晝沒有搭話，繼續(xù)往前走去。

　　三人到邵寒蟬處，她與萬福殿的弟子們正在修習，見三人前來，也讓他們加入。看著白如晝的態(tài)度，再看看自己門下弟子們的態(tài)度，邵寒蟬又是暗自嘆了口氣，只能怪自己當時太年輕，錯過了這塊寶。

　　“如晝，師伯看你對祭祀祈福之事頗具靈性，占術也可圈可點，要不這次大典后，你來我萬福殿?！鄙酆s忍不住當眾人面直接向白如晝說出心事，“這幾年，萬福殿的外出法事你也沒少參與，越是艱難困苦之地，你越是毫不猶豫前往，想必你對此也是十分上心。葉師兄那，會理解你的?！?p>　　邵寒蟬的弟子沒少看出自家?guī)煾笇Π兹鐣兊钠珢郏m心里妒忌，卻無從他法，誰讓萬福殿無一人比得上白如晝呢。

　　花問打小就由葉平素帶大，白如晝都經(jīng)歷了什么，自是了然于心。葉平素領著白如晝回來的那些日子也依舊歷歷在目。白如晝現(xiàn)在雖然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初見那會兒卻不是如此。

　　當時駱方主張將白如晝一并處死，對外宣稱的理由也簡單，覺得這個心向邱月的弟子未來難免不也離經(jīng)叛道，不如早日扼殺。加之白如晝不能接受邱月的死，一心想替邱月報仇，的確每日找各種機會試圖殺死駱方。但白如晝那時還小，心下卻無半分離經(jīng)叛道的念頭，只是覺得駱方殺死了自己最親的人，不能饒恕罷了。

　　那日葉平素依舊親自前去為駱方療傷，恰逢白如晝一技水咒直指駱方。駱方起了殺意，好在被葉平素以性命擔保勸解下來。葉平素提出，白如晝尚小，本性良善，又是資質(zhì)難得，不如一技涅槃，讓他跟著自己回到華宣殿，重新來過。白如晝畢竟年幼，即使中了涅槃，記憶全無，也大可以說為因邱月之死悲傷過度而成。若殺了白如晝，即使理由再正當，也不免為門中弟子以及外界口舌。壞了生死園聲譽不說，還給自己落下話柄。駱方雖然想立馬除了這個后患，但葉平素說的話不無道理。自己若執(zhí)意殺死白如晝，落得英名盡毀，便是前功盡棄。因此順了葉平素的提議，對白如晝使用了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