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走后,傅華就找了個理由宿在了書房。
這倒是合了和淮的意,她也沒把桓生招進房里,而是在熄燈后獨自一人靠坐在床邊。
她在等人……
而在燈熄后沒多久她等的人就翻過屋后的窗子,跪在了她的腳前,“花姚見過公主?!?p> “嗯?!币驗樗啄瓿运幍脑颍词沽硪恢谎劬ν旰迷跊]有燭光的夜晚也是看不清,所以她順著聲音摸到跟前人的腦袋,將她的臉捧起來,以一種極為親近的姿勢輕聲說道,
“把你這幾年在軍中獲得的籌碼來跟本宮詳細說說?!?p> “是。”花姚應(yīng)下,“微臣這幾年殺敵百余,得了個參將職位,并與三王世子相處甚好,最近謀了個三王近臣的關(guān)系,……”
“很好?!焙突绰犕晁脑挘瑵M意地輕拍了兩下她的臉頰,放開了她的臉,“可苦了你了,也不枉你一女子在滿是臭男人的軍營熬了這么久。”
“能為公主效犬馬智力,花姚死而無憾?!被ㄒΠ杨^低下,恭敬道。
“他們可有懷疑你的身份?”
“……”花姚猶豫了一會,“最近世子好像有懷疑臣與公主的關(guān)系……”
“哦?”和淮向前傾了一點,“為何他會懷疑你個在戰(zhàn)場上打滾的人與本宮有關(guān)?”
對于和淮的疑問,花姚一臉地愧疚,“是臣失策,在三王提到公主時漏出了馬腳……叫,叫世子看了去?!?p> “只是世子?”
“對,只是世子?!边@點花姚倒是可以肯定,因為她當時只顧著防三王,卻忽視了一旁的和志,所以被他捉去了把柄。
“那就還可以挽回?!焙突瓷陨运闪丝跉?,“你先回去吧,你說的事情本宮自會想法子解決?!?p> 可花姚并沒有離開的意思,跪在地上紋絲不動,好一會才遲疑著開口,說道,“公主,臣還有一事相報?!?p> “……講?!?p> “臣在戰(zhàn)勝凱旋的途中,遇到一可造之材,臣覺著他能于公主有大用處,所以……”
這話提起了和淮的興致,“什么用處?”
“臣怕隔墻有耳,勞煩公主屈尊附耳?!?p> 和淮勾起了嘴角,傾身將耳朵靠近花姚。
“這樣……”花姚用手將自己與公主的間隙攏住,小聲將自己的計策全數(shù)告之。
“嗯……”聽完花姚的計策,和淮垂下眸思考了一陣,“你這法子確實不錯,可開頭就有點難度。”
花姚感覺到和淮的為難,立馬向和淮批判起自己的無能,“臣才疏學(xué)淺,未能幫到公主,實在是慚愧?!?p> “你到不必慚愧?!焙突磳⑸碜油χ保^續(xù)道,“你待會回去先想個法子讓本宮見見那人,其他的等見過之后再作定奪?!?p> “……是?!被ㄒΡ卸Y,也沒多做停留,只幾步就退隱在房中陰影之下,一會就沒了身影。
……
第二日一早,和淮就把桓生叫到了跟前,還很是慷慨地讓他坐在身邊。
這讓桓生感覺有些受寵若驚,稍作推辭后還是順著她意坐下,以一副十分拘謹?shù)淖硕俗?p> “愚犬啊……”和淮斜依在兩人之間隔著的茶幾上,撈過一小撮桓生的頭發(fā)把玩,一雙顏色不同的瞳仁直勾勾地盯著桓生,“你可知……這月的中旬,是本宮父皇的壽辰?”
桓生面不改色地恭維,“皇上乃真龍?zhí)熳?,其壽辰愚犬怎能不知??p> “嘻嘻……你這張嘴倒是甜,想必父皇會喜歡你地緊……”
這句話讓桓生睫毛一顫,心里浮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不過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所以只好僵直著身子等她繼續(xù)發(fā)話。
和淮看出了桓生的僵硬,便覺得有幾分意思,拿著手里的那撮秀發(fā)掃過桓生的側(cè)臉,輕聲道,
“你別慌……像你這樣好的武器,送給父皇,那本宮豈不是虧大了?”
桓生不敢松氣,用余光偷偷打量了眼和淮的神色,垂眸微笑道,“謝公主賞識?!?p> “你先別急著高興哦。”和淮手指輕輕一扯,將人拉近些,“這壽宴你還是要去的,而你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不動聲色地把那自稱神醫(yī)的老骨頭送去西天……”
和淮口中的那個“老骨頭”,桓生早在赤狗營的時候就有所耳聞。
聽說有一年皇上重病,廣招神醫(yī),而這老者恰逢其時,將皇帝救回。
恢復(fù)健康的皇帝自然龍顏大喜,立馬就賞了他個“妙手回春”的名號,加官進爵,這老者一下子從窮困潦倒的破落戶,變成了應(yīng)有所有的神醫(yī),惹了不少人的紅眼。
可桓生不覺得和淮要他殺了他是因為嫉妒。
“謹遵公主吩咐?!彪m好奇和淮的意圖,但桓生還是什么都沒問就應(yīng)下了。
和淮很是滿意他這樣的識相,瞇著眼睛將手里攥著的頭發(fā)放下,“那好,從今日起你就跟著本宮,寸步不離?!?p> “是?!?p> 桓生口頭上應(yīng)著,心里卻十分清楚和淮這樣吩咐的原因。
——無非就是給外人一種他被她榮寵著的錯覺,麻痹三王的同時試探自己與三王的關(guān)系。
……該說不愧是在皇宮里長到這么大的公主嗎?
雖然他內(nèi)心想法很多,但卻一點也沒表現(xiàn)在臉上,所以什么都沒看出來的和淮馬上就失去了興致,將頭轉(zhuǎn)了回去,自言自語道,
“差不多客人該上門了?!?p> 她聲音很小,卻被桓生聽了個清清楚楚。
“愚犬?!?p> 這名字與桓生相處的時間不長,冷不丁從和淮口中聽到,他反應(yīng)了會,才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
“是,公主?!?p> “你除了彈箏,還會些什么?”
“公主可是感到無聊了?”
“……嗯。”
得到肯定回答,桓生低頭想了一會后問道,“不知公主府上可有人偶一類的物什?”
“人偶?我這年歲可不玩這些了?!焙突葱α似饋恚安贿^本宮府上確實有一個……是前不久倭國上供的陶瓷娃娃?!?p> “那公主可否將那娃娃帶上來給奴見識見識?”
“有何不可?”說著,向身旁的碧喜使了個眼色。
碧喜收到示意,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后就自覺退下,沒多久就帶著一捧著托盤的小廝走了進來。
和淮調(diào)整了姿勢,招手道,“上來吧?!?p> 在那小廝靠近跪下,將托盤舉過頭頂后,在一旁站著的碧喜就上前掀開了蓋在上頭的綢緞。
“這娃娃雖是全身都用陶瓷制成,但卻能活動自如,比人類還要靈活些?!焙突葱那椴诲e,所以很熱心地向桓生介紹道,“這關(guān)節(jié)處是用玄鐵拉成的絲相連,只要陶瓷不碎就不會斷……”
這樣的玩偶正和他意,“奴謝過公主屈尊講解。”桓生在她講完后后道了謝,同時偷偷將手掩在袖口里,做了個小動作。
……在大家都沒注意到的地方,有幾個比小拇指指甲蓋還小上一半的金錐繞過了房梁,直直地向那娃娃飛去,后頭連著的銀線纏住了它的手腳脖頸。
“呀!”有一侍女突然尖叫了起來。
和淮皺了眉,有些不滿地向聲源看去,剛剛好看到托盤上的瓷娃娃歪了腦袋。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又看了好一會。
那娃娃沒有停下,還十分憨態(tài)可掬地向她鞠了一躬。
太荒謬了,太荒謬了……
和淮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景,現(xiàn)在自己要不是坐著的,想必已經(jīng)失態(tài)了。
“公主恕罪?!被干鷮⑹稚斐鰜?,手指微動,將銀線收回,“奴一心想著向公主展示,竟忘了告知公主,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著從座位上下來,利落跪地,一副誠懇認錯的樣子。
……他其實是故意的。
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讓公主知道自己的能力,才有機會成為她眼中可利用的棋子,放下她的一層心房。
其實換一種說法,把底牌交代出來,就是種變相的效忠……
“起來吧?!焙突淳忂^勁來,問道,“你是如何隔空……讓這瓷娃娃動起來的?”
桓生低下頭,娓娓道來,“回公主,赤狗營里出來的,一般都會有一樣擅長的武器,而奴擅長的恰好能讓公主看到剛剛那副場景?!?p> “……本宮是曾聽聞過赤狗營,不過現(xiàn)在本宮倒是更好奇你使的武器?!焙突床[起眼睛,示意碧喜上前,“那就把你的武器呈上來看看吧?!?p> 在她話說完后,碧喜就已經(jīng)走到了桓生的跟前。
桓生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不過這也算是他預(yù)料之內(nèi)的事件,所以他很老實地拿出一個小金錐,雙手奉上。
碧喜用兩根手指把金錐拾起,可拿起來時卻發(fā)現(xiàn)其連了根銀線,結(jié)尾處與桓生的袖口里相連。
“……”碧喜意味深長地抬眼,看了眼桓生,然后默默地扯著線將東西遞給和淮。
在東西到手的那一刻,和淮也意識到了銀線的存在,順著線看向桓生,用眼神詢問原因。
“……實在是不好意思?!被干豢吹赜行擂?,臉上浮了層薄薄的紅暈,解釋道,“這絲線是用了器具安在里面的,現(xiàn)在要拿出來有些不方便,還望公主海涵?!?p> 說著為了讓和淮拿起來不別扭,他還把手抬起來,方便她扯線。
和淮倒是不在意這些,她摸著小金錐上精致的紋路,順著下去捏著線輕輕一滑……
再次將手收回,手指上就多了一道泌血的口子。
“……倒是鋒利?!笨戳搜凼稚系膫冢突丛u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