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這是要去哪里?”鎮(zhèn)守山門的弟子用質(zhì)問的語氣開口。
因為一直自卑的緣故,葉南歌此時顯得有些慌亂,只能強行壓制住,然后恭恭敬敬回道“師兄,我想去山下的集市買些衣服用具?!?p> “山中自有專門采購的師兄弟,你大可與他們登記,不要私自下山?!?p> 葉南歌略顯遲疑,不知該如何開口。
鎮(zhèn)守山門的弟子見葉南歌遲遲不走,語氣也變得不太友好了“最近我墨辭閣正與五毒教交戰(zhàn),也不是我不放你下山,只是怕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即使下了山,也會死在五毒教惡徒的手中,還不快快回去。”
不愿招惹是非,葉南歌只能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也罷,只能挑選一套自己的干凈衣物去給她了?!?p> 被囚禁在劍冢里將近兩個月,這一天是宋芝語最開心的一天。
有熱騰騰的水可以洗頭洗澡,有香醇的酒可以細細品酌,最主要的是她還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這讓年輕愛美、喜歡干凈整潔的她如何不高興。
葉南歌十四歲,宋芝語十九歲,兩人年齡相差五歲,但身材卻是差不多的,衣服挺合身。
“小弟,你去哪里買的酒,味道還差了些,就沒有好一點的嗎?”
葉南歌一邊打掃一邊回道“炊事房偷的,你就將就著喝吧。”
“酒哪里有將就的說法,不過想不到你這小屁孩也挺壞的,居然會去偷東西?!?p>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要總是小屁孩小屁孩地叫?!?p> “哼,比你大得多了,小屁孩?!?p> 葉南歌搖了搖頭,沒有再爭論這個話題。
宋芝語晃了晃酸痛的手臂,惹得鐵鏈叮當作響“被這四條鐵鏈束縛著,剛剛洗澡時也甚是不便,奈何我又沒辦法打開。對了,剛剛我洗澡時,你有沒有偷看。”
葉南歌的額頭頓時黑線“沒有?!?p> 宋芝語輕哼“真沒有還是假沒有,男人的的話最是信不得?!?p> 葉南歌無奈。
收拾結(jié)束,葉南歌就開始在劍冢里獨自漫步轉(zhuǎn)悠。伸手撫摸著奇怪的石壁,閉上眼聆聽風(fēng)吹劍刃的聲音,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叮叮當當……”
上千把劍在鳴叫,如同活物!
“這是錯覺嗎?”
石頭上石壁上哪里是什么凹凸不平的紋路,分明是有人練劍時在上面留下的劍痕。
葉南歌突發(fā)奇想“我能從這些劍痕上悟出劍式嗎?”
難怪說劍冢是墨辭閣從創(chuàng)派到現(xiàn)在的劍道結(jié)晶,里面承載的可是歷代用劍高手的心得與領(lǐng)悟。
自那一日起,葉南歌就如同發(fā)瘋了一般,送給宋芝語飯菜后就開始獨自摸著石壁,或握著石頭發(fā)呆。
宋芝語悠然自得地觀察著變傻的葉南歌,偶爾出言調(diào)戲一番,但沒有得到回應(yīng),她就只能自顧自的玩起來,煩了就練練功,累了就睡一覺。
剛開始被關(guān)到劍冢時,宋芝語只能睡在冰冷的地面,后來葉南歌為她送來了被褥,還不定期地為她更換清洗。
“我悟到了,悟到了?!?p> 原本在睡覺的宋芝語猛然驚醒,看著遠處又蹦又跳的葉南歌,一臉蒙圈。
“不行不行,我悟到了劍式,但沒有厚實的內(nèi)功基礎(chǔ),根本無法駕馭劍式,不行不行?!比~南歌雙手抓著頭發(fā),高漲的情緒頓時跌入了谷底。
宋芝語看不下去了,大聲問道“你就那么喜歡劍嗎?”
葉南歌頹廢地走了過來,在距離宋芝語數(shù)步的位置停住,愁眉不展“我喜歡劍,但我卻沒有天賦?!?p> 宋芝語安慰道“別灰心,雖然我不懂劍,但我可以教你用毒,比劍好玩多了?!?p> “可我只喜歡劍?!比~南歌緩緩垂下了頭。
宋芝語不明白葉南歌經(jīng)歷過什么,也不知道葉南歌為什么會對劍那般執(zhí)著,只能問道“之前你說悟到了,你悟到了什么?”
葉南歌沒有隱瞞“悟到了劍式?!?p> 宋芝語不解“這劍冢里只有遍地的劍和石碑石頭,最多也就有幾面石壁,哪里有什么劍式?”
葉南歌遞出了手中的石頭“上面有劍痕,我可以推演出精妙絕倫的劍式?!?p> 宋芝語愣住了“根據(jù)劍痕悟出劍式?你不會是真的傻了吧,劍道的高手也做不到,除非是劍道造詣超凡的劍圣?!?p> 面對宋芝語的猜疑,葉南歌并不在意,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悟出劍式也沒用,我沒有雄厚的內(nèi)力,根本施展不出來?!?p> 看著葉南歌那認真的模樣,宋芝語半信半疑,畢竟看著劍痕悟出劍式,墨辭閣的天才楚懷宇也未必能做到。思路一轉(zhuǎn),乘機說道“我倒是有幾種內(nèi)功心法,你要不要學(xué)?只要你叫姐姐,一切好商量。”
葉南歌看著宋芝語那一臉得意的模樣,也沒有了練劍的興趣,準備轉(zhuǎn)身回住所。
“喂喂喂,別走啊,我教你?!?p> 停下腳步后,葉南歌狐疑地看向宋芝語“當真?”
宋芝語聳了聳肩“自然當真?!?p> 又過了一個月。
“不行,我根本就學(xué)不會?!比~南歌幾近奔潰。
宋芝語泯了一口酒,搖頭道“你的資質(zhì)是真的差啊?!?p> 悶悶不樂的葉南歌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片寬闊的位置,盤膝坐在地上。
或許天無絕人之路,每個人每件事物的存在真的有意義,絕望之際希望再生。
你是否真正用心聆聽過,你是否真正思考過;你不適合走別人的路,你只適合走自己的路。
感受著風(fēng)的流動規(guī)律,感受著劍鳴的起伏不定,葉南歌發(fā)現(xiàn)了,這才是劍冢里真正的秘密。
他閉上了眼,盤膝打坐,運用微弱的內(nèi)力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冥冥中與整個劍冢融為了一體。
兩日后。
“小弟,已經(jīng)兩天了,我餓了!”
“小弟?。。?!”
自從葉南歌打坐入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無論宋芝語如何呼喊,葉南歌都沒有半點反應(yīng),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終于,悠悠轉(zhuǎn)醒后的葉南歌立即興奮起來“隨氣而轉(zhuǎn),隨意而動,與劍同鳴,化氣為勁,原來這整個劍冢的布局是刻意而為的,如此練習(xí)吐納歸息之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駕馭諸般劍式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將劍冢里所有的劍式悟出來,學(xué)個通透。”
“你個混蛋終于醒了,不要再說胡話了,我餓了!”宋芝語真的很生氣。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p> 葉南歌一路小跑離去。
……
“這劍冢內(nèi),似乎還欠缺了一點,是什么呢?”
是墓碑!
輕輕擦拭墓碑上的灰塵,卻露出了上面隱藏的劍法,每塊墓碑都有一套劍法。
這最新的發(fā)現(xiàn),讓葉南歌的劍道修為,一日千里。
……
時間一晃,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多。宋芝語的存在似乎早已被墨辭閣遺忘,除了一個葉南歌依舊按時陪伴,宋芝語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到其他人了。
“你孤單嗎?你害怕過嗎?”葉南歌坐在宋芝語身邊詢問,這次是他們兩人最貼近的一次。
宋芝語抿嘴笑道“一個明明很孤單的人卻問我孤不孤單,很有趣啊。再說了,有你這個傻小子說說話,就挺好?!?p> 若大的宗門,除了一個很久才見一次的馮聰師兄,葉南歌又何曾不孤單,直到遇見了宋芝語,他的生活才有了新的色彩,不像當初那般黑白穿插。
“我們相識這一年多了,關(guān)于你的來歷,你不說,我也不曾問過?!?p> “怎么?今天想知道了。”
“如果你不方便,那就不說了,我去練會兒劍。”
“我有說過不愿意嗎?只是不想提起罷了?!?p> 葉南歌看到宋芝語那幽怨哀傷的眼神,自己的情緒似乎也被她給感染帶動,開始逐漸低沉。因你歡喜而開心,因你痛苦而失落,這一年多的相處,冥冥之中宋芝語已經(jīng)成為了葉南歌生命中的一部分。
“五毒教有五圣,我就是那五圣之一的蝎子之女。”
或許這個答案并不驚人,葉南歌只是略微詫異,思緒并沒有太大波動。
“我在宗門內(nèi)也聽說過五毒教的一些事,五毒教已經(jīng)被琴棋書畫四絕帶領(lǐng)的墨辭閣弟子攻破瓦解了,蝎子、蜈蚣、蟾蜍三個領(lǐng)頭人都已斃命,只余下了毒蛇和蜘蛛還在外逃竄。”
聽到蝎子,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已死,宋芝語的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我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jié)果,我也無法去改變,五毒教的存在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那無情的爹爹……”
宋芝語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并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葉南歌微微皺眉,他不覺得宋芝語是那種歹毒無情的人,便問道“你父親待你不好嗎?”
“好?什么是好?我出生后就將我拋棄,九歲才將我?guī)Щ匚宥窘?,讓我淬毒養(yǎng)蠱,對我的生死不聞不問,他又何曾盡過一星半點父親的責任?他又何曾將我當做他的女兒?不過是一枚棋子,一件工具罷了。幫他養(yǎng)毒蟲毒物,甚至多次中毒受傷,他也不會慰問一句?!彼沃フZ說得那般平淡,可他父親的冷酷無情卻是一覽無遺,盡數(shù)呈現(xiàn)。
身為魔道的人就真的歹毒無情嗎?其實并非如此,正派中的衣冠禽獸也不在少數(shù),只是宋芝語運氣確實不好,真的遇到了一個無情的父親。
葉南歌沉默了。
“小弟,你的父母呢?”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們待我就如冬日的暖陽,炎夏的甘露。他們都是墨辭閣里的普通弟子,在執(zhí)行宗門任務(wù)時,犧牲了,當時我十一歲。”
葉南歌比宋芝語幸運嗎?其實也不是,在葉南歌父母去世后,宗門內(nèi)又有誰將他當人看待?如狗般使喚,如牛羊般毒打。試問天下誰人不可憐,你又如何能祈求別人憐憫于你?
都是多磨的人兒,一個雙十年華,一個十六出頭。
入夜,宋芝語提前睡著了,睡得很香,葉南歌還醒著,默默陪伴著。今夜他并沒有離開,他似乎在糾結(jié)著什么決定,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宋芝語那精致的臉龐上,暗自許諾“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p> 籠中的鳥兒渴望著天空,渴望著自由,這一夜,也是葉南歌思想改變的開始,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自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