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海面風平浪靜,空氣舒卷和諧。
馮聰端坐在礁石上,眺望著海天的交界。他想知道,那里有沒有人世間的盡頭?是否可以禁錮住時間,禁錮住惆悵。
葉南歌邁著步伐緩緩走來,在海灘上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腳印。
馮聰笑了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海是什么時候嗎?”
葉南歌沒有回答他,既然馮聰有此一問,他就定然知道答案。
馮聰并不介意葉南歌的沉默,更不會生氣,獨自惆悵道“那是我來到墨辭閣的第二天。當初,是你的父親和母親救了我,還給了我一個容身之地,他們明明很平凡,卻像人間的天使,溫柔善良?!?p> 葉南歌不清楚馮聰為什么要說這些,難道叫自己來只為了談一談以前的往事不成?
“馮師兄想說什么?”
面對葉南歌的詢問,馮聰輕輕搖了搖頭“你還是那般性急,等哪天你交到了真正的朋友,定然也是個話多的人。”
葉南歌沒有再說話,他在等馮聰開口。
馮聰接著說道“這一年來,你多次想潛入掌門臥室,但都沒有成功,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冒這個險?”
聽到馮聰?shù)脑?,葉南歌的眉頭開始緊鎖,內(nèi)心開始惶恐不安。
馮聰反而很平靜,雙眼直視葉南歌,再問“值不值得?”
葉南歌的雙眼之前還在閃躲,最后聽到值不值得四個字時,他意識到馮聰或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于是鼓起勇氣與馮聰對視回答“值得?”
馮聰笑了笑,再次轉(zhuǎn)頭眺望大?!捌鋵嵞銖膩聿皇且粋€人。我只是個墨辭閣弟子,能力終究有限,但我一直沒有放棄過你,就像你的父親母親從沒有放棄過我。自從你到了鑄劍峰后,我開始多了一項日常,每過一段時間了解一次你的生活狀況。有沒有人在欺負過你,你有沒有再想過自殺,你的吃住是否充實……”
葉南歌明白了,原來入了鑄劍峰后,馮聰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
“你是個好哥哥。”葉南歌不得不承認。
馮聰笑了“謝謝,或許離開墨辭閣,對你而言也是最好的選擇?!?p> 葉南歌低下了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馮聰從礁石上躍下,激起了水漬飛濺。他走到了葉南歌面前,握住葉南歌的手,將一件事物放進了葉南歌手心“今晚是我值夜守山門,一更天你就帶著她離開,離開這是非之地,去找尋適合你的生活。”
看著手心的鑰匙,鼻子莫名酸楚,葉南歌哭了,又變回了當初的那個膽小怕事的愛哭鬼。
馮聰笑了笑“都多大的人了,還那么愛哭?!?p> 在時間的長河里,我們總以為世界拋棄了自己,卻不知道還有人默默在乎著你。馮聰因為感恩而對葉南歌照顧,也因為照顧,將葉南歌視為自己的弟弟一般。這一年多來,他發(fā)現(xiàn)了葉南歌多次想去掌門臥室偷鑰匙救宋芝語,他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今夜,束縛宋芝語的四條鐵鏈已經(jīng)全部解開,墨辭閣這巨大的牢籠也在一更天打開了,葉南歌和宋芝語一路暢通無阻,最終脫離了這碩大的鳥籠。
自由真的這般簡單嗎?
江湖上又生變故!
五毒教余孽毒蛇和蜘蛛開始重新聚集人馬與血狼幫匯合,由血狼幫仇問天帶領,再次反撲墨辭閣。怎奈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又是慘敗。
隨后,墨辭閣閣主蕭景瑞發(fā)出除魔令,與諸多正道門派聯(lián)手,誓要將魔頭趕盡殺絕。
昔日鼎盛一時的五毒教總部,如今已是殘垣斷壁。
宋芝語走進這片廢墟中,看似不悲不喜,內(nèi)心卻已是諸多感慨。
葉南歌一路走來都默默地跟著她,因為目前她已是葉南歌唯一的依靠。
“我一直在等,沒想到竟等來了妖女和叛閣的弟子?!焙榱恋穆曇敉蝗豁懫?,冰冷的語氣追風刺骨。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宋芝語、葉南歌大驚,快速環(huán)視四周找尋說話之人的蹤影。
“不用找了,我在你們上面?!?p> 高高的石柱上站著一個手捻黑色棋子的青衣人,頭頂藍冠,顏白如玉,身姿卓絕,宛如凡塵中的仙人。
宋芝語抿嘴輕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高傲自大的棋絕長孫弈塵?!?p> 長孫弈塵俯視著下方的兩人,冷哼一聲“難得你還能笑出聲來?!?p> 宋芝語捋了捋青絲,反問“我為什么笑不出來?”
長孫弈塵“這五毒教都破碎了,就連你也即將破碎了,你說你還有什么資格笑出來?”
從長孫弈塵的話語里,宋芝語感到了一種無形的殺意,笑容開始逐漸消失,她在邁步后退,退到了葉南歌身邊。
“一會你先走,我隨后就到。”宋芝語對葉南歌低聲說道。
葉南歌搖頭“我不會扔下你的,你先走。”
宋芝語的臉上多了一絲暖意“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留,一起走。”
就在葉南歌、宋芝語嚴陣以待,準備出手時,這片廢墟里又走進了兩個身影。一個長臉瘦高的男子,一個圓臉矮胖的女子。男子的雙眼如同毒蛇一般敏銳,似乎隨時都在探尋著周圍的獵物。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雖然沒有完美的身材,卻有無比的自信,雖然矮胖,每一步卻又是那般輕盈。
長孫弈塵面不改色“又來了兩個五毒教的余孽,正好一次性解決?!?p> 毒蛇笑了“你只身一人還如此囂張,是仗著什么?墨辭閣四絕之一的名頭?”
“老毒物,你說我們兩能不能毒死這棋絕,我有些擔憂啊,畢竟人家一直高傲狂妄呢,哈哈哈?!敝┲胍稽c都不害怕,她是在調(diào)侃,最后發(fā)出了陣陣詭異的笑聲,使得原本就花枝招展的她越發(fā)癲狂了。
長孫弈塵輕哼一聲“你們一起上吧!”
蜘蛛看向宋芝語“丫頭,我們聯(lián)手?!?p> 宋芝語靈機一動,回復道“好。”
毒蛇、蜘蛛各自拿出手中武器飛身而起,進攻長孫弈塵。
葉南歌也準備進攻,宋芝語卻將他拉扯攔下“傻小子,在這等著?!?p> 葉南歌不解“我……”
宋芝語輕喝“聽話?!?p> 再觀局勢,面對飛來的毒蛇、蜘蛛二人,長孫弈塵一枚黑色棋子飛出,幻化萬千,然后踏步飛身直下,揮袖吟訣。
毒蛇的刀擊潰了棋影,淬毒的刀鋒轉(zhuǎn)眼已經(jīng)接近長孫弈塵。
長孫弈塵白子突現(xiàn),彈射在了刀面,惹得清脆一響,驚起林中鳥兒飛走。
蜘蛛手持骨杖,囊腫的身軀卻是那般輕盈,骨杖一揮,緋紅之色彌漫了空氣。
長孫弈塵知道眼前兩人是用毒的高手,不愿正面接招,只能飛身后退,黑白棋子接連不斷地飛射,也逼得毒蛇和蜘蛛不得不與長孫弈塵拉開距離。
就在這時,宋芝語飛針閃耀著銀光,破空襲向長孫弈塵后背。
長孫弈塵冷笑“魔教的人就是卑鄙,破!”
一股浩然之氣從長孫弈塵體內(nèi)激蕩開來,震飛了銀針,并伸出一只手,一掌拍向宋芝語。
宋芝語伸手接掌,奈何功力不及長孫弈塵,嘴角溢出了血跡,身體倒飛而出。
葉南歌見宋芝語負傷,飛身抱住宋芝語。將宋芝語放下后,葉南歌還妄想去接戰(zhàn)長孫弈塵,宋芝語直接拉著他的手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有這兩個毒老怪拖住他,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我們快走?!?p> 葉南歌醒悟,抱起宋芝語飛奔離去。
長孫弈塵看到他們逃走,本想追擊,卻不料自己的手掌已經(jīng)微微泛紫,是剛剛和宋芝語交掌時,宋芝語用了毒。
毒蛇、蜘蛛也已經(jīng)再次進攻“長孫弈塵,今天你就留在這吧,為我五毒教眾陪葬?!?p> 長孫弈塵冷笑“笑話,就憑你們兩個老魔,還拿不走我的性命?!?p> 三人一番激戰(zhàn),毒蛇和蜘蛛漸漸落了下風。
毒蛇越戰(zhàn)越心驚,發(fā)言道“老婆子快走,我們低估了他。”
蜘蛛點頭“撤退。”
眼看毒蛇和蜘蛛逃跑,長孫弈塵雙掌變換,一手捏住一枚棋子“棋局已成!”
黑白棋子脫手飛出,居然帶動了之前散落在地的棋子,所有棋子齊齊飛起,模樣甚是壯觀。
面對如雨一般撲面而來的棋子,蜘蛛果斷出手,出其不意之下點了毒蛇的穴道。
毒蛇大怒“你個瘋婆子想干什么?”
蜘蛛詭異一笑“既然你愛著我,那就用你的身體救我一命吧?!?p> 滿天的棋子打在了毒蛇的身上,毒蛇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
蜘蛛雖然用毒蛇的身體為盾逃過了一劫,奈何身體囊腫,還是受傷不輕。
長孫弈塵飛身緊追其后。
蜘蛛在前,長孫弈塵在后,竟然追了兩里地還沒追上。
蜘蛛雖然矮胖,但逃命的功夫沒少練,此時更是臨死的邊緣,使得她的輕功施展比平時快了不止一倍。
因為受傷的緣故,蜘蛛的體力逐漸不支,眼看長孫弈塵就要追上來,慌亂中大喊道“仇問天救我!”
連綿群山,人影未見,聲音卻當先傳進了長孫弈塵耳中。
“棋絕長孫弈塵,領受老夫一掌!”
突然出現(xiàn)的人,突然出現(xiàn)的蒼老手掌,長孫弈塵不敢大意,運力周身,灌注一氣,凝聚真氣于一掌,一掌拍出。
雙掌交接,剎那間,飛沙走石,大地崩裂。
“嘭嘭嘭……”
方圓百米的樹木盡數(shù)震顫!
凌亂的頭發(fā),不羈的身形,肆無忌憚的面孔,他就是血狼幫幫主仇問天。
長孫弈塵微微皺眉,盯著仇問天,如臨大敵。
卻不料仇問天并不戀戰(zhàn),像老鷹一樣,飛向蜘蛛,拎小雞一般抓住蜘蛛的后背的衣物漸漸飛遠。
長孫弈塵沒有追趕,他很清楚,自己未必能勝那仇問天,只能先行回稟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