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王大憨的過去(3)
“那后來怎么了呢?”
“后來?后來小慧兒也算死了逃走的心,安心給王大憨當媳婦了。整日給他洗衣做飯,又到處去村里幫襯些雜事,給他換酒錢,這樣一來,王大憨的脾氣也收斂了些,這一家總算是有個夫妻相了?!?p> “可惜好景不長,這壞就壞在小慧兒給他生了個女兒?!?p> 司朔默然,經(jīng)歷過重男輕女社會的他,對于這件事自然不會陌生。司朔無論是前世還是現(xiàn)在,都出生在一個相對開明的家庭,家里親戚無論男女地位都算是平等,但很可惜,這樣的家庭只能算是少數(shù)。在那些愚昧的偏遠村莊,只生女兒的婦女,地位甚至連家畜都比不上,無論哪個見到了都可以踩一腳的那種。
老頭兒還在繼續(xù)他的講述,“那女兒生下來后,王大憨氣壞了,沖到產(chǎn)房里就想當場將孩子掐死,還好被產(chǎn)婆還有小慧兒強行給攔了下來,女兒這才得以活下來。后來,小慧兒又懷孕了好幾次,生下來也全是女兒,可是那些孩子,自出生后露了個面,便再也無人見到過?!?p> 司朔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說他是最冷血的劊子手都是夸贊他。
“這…這種畜生!”他的拳頭握的嘎嘣作響,收斂的靈力有些不受控制的外泄,整間房都開始顫抖起來。
“你…你這是!”老頭兒嚇壞了,一溜煙的躲到門邊上,準備見勢不對趕緊溜。
“抱歉,失態(tài)了?!彼舅防潇o下來,頷首向老頭兒道了聲歉。
“老大爺,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您也知道,我去過王大憨家里,別說是他媳婦小慧兒了,就連那個保下來的女兒也沒見蹤影,您知道他們?nèi)チ四牧藛???p> 老頭兒見司朔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稍稍安了心,回答道,“這個我也不好說,但是您聽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兒,也許會有些頭緒。”
“接連生了幾個女孩兒后,那王大憨似乎也認了命,小慧兒也沒再懷孕。日子又恢復(fù)到以前的狀態(tài),只不過這個殘破的家庭里新增了一張嗷嗷待哺的嘴。小慧兒懷孕的那段時間里,王大憨還像個人,每天去附近的山上砍竹子,劈成竹篾拿去棲梧城里賣些銀錢補貼家用,等小慧兒不再生孩子后,他又恢復(fù)到以前的狀態(tài),整天喝酒,好吃懶做,家務(wù)活和生計落在小慧兒的肩上?!?p> “小慧兒以前經(jīng)常去做工的裁縫店因為生意不好而把小慧兒辭了,王大憨去鬧,結(jié)果店家找了官府撐腰。而且小慧兒多次懷孕后體質(zhì)變的特別差,粗活也做不了,一家三口的日子那是過的越來越艱難,尤其是那個女孩兒,四五歲了,兩條腿都站不起來,瘦的跟骷髏架子似的。附近鄉(xiāng)鄰也是好心人,哪怕老子是個混賬,也不能讓孩子活生生餓死啊是不是!于是每個月送些米糧肉蛋,再加上小慧兒拼了命去砍竹子劈竹篾拿去賣,才勉強讓孩子長到十四五歲?!?p> “您是沒看見,那小姑娘眉眼還算漂亮,可是長期的饑餓讓這么個活脫脫的大姑娘看起來像個八九歲的孩子,衣服也是破破爛爛,一年到頭都是件綴滿補丁的爛衣服?!?p> “原本王大憨的打算是,等將女兒養(yǎng)到十六七歲就綏濱找戶人家嫁了,弄點兒嫁妝來花花,誰知道,小慧兒的身體先扛不住了。先是頭昏,發(fā)燒,然后兩條腿腫的跟樹干似的,接著開始咳血,到最后,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都得其他人服侍。家里的頂梁柱倒了,光靠周圍接濟的糧食,哪夠三口的伙食?王大憨沒辦法,讓女兒留在家照顧她老娘,自己去劈竹篾賣錢換吃的?!?p>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這個畜生又恢復(fù)了本性。誰知道他在城里怎么搭的關(guān)系,居然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兒,只因為那老東西給了他一錠銀子,兩壺酒。而且要是那老東西是個正常人也就算了,可誰知那老東西也不是個好鳥,小姑娘被送過去沒多久,就帶著一身傷痕跑了回來。”
“跑了回來?”司朔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按照他所描述的王大憨的性子,小姑娘就這么跑回來,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哼,您猜王大憨這畜生見著他女兒這幅模樣后干了啥?這個畜生居然一棒子把他女兒砸暈了,綁好,準備再給那老東西送過去!可是小慧兒不樂意了,拼著命不要,從床上爬下來跟王大憨搶奪,鄉(xiāng)親們也過來勸他。就這么吵鬧的過程里,小姑娘醒了過來。也許是真的絕望,死了心,趁著大人們爭吵的時候,偷偷摸進房里,拿著菜刀抹了脖子!”
“那個小姑娘,就這么死了?”司朔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想起來當日在大圣教廟前王大憨對柳洛兒說的那句話——“我的女兒也和你一般大年紀呢!”
“也就是說,這個小姑娘早就死了嗎?可是為什么王大憨的行為言語,都表現(xiàn)的好像她還活著?”司朔莫名覺得一股寒意從腳跟蔓延到頭頂,這事兒,越來越詭異了。
“那小慧兒呢?小慧兒后來怎么了?”司朔追問道,他清楚的記得,王大憨說他之所以對大圣教如此狂熱,全都是因為他們把斷了氣的小慧兒給救活了??墒前凑绽项^兒剛剛說的一大堆,王大憨的自述,與真實發(fā)生的事情截然相反!
那小慧兒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啊,”老頭兒露出落寞的神色,“女兒死了,她本就病入膏肓的身體又遭受重擊,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她在家里呻吟,伴隨著王大憨的罵罵咧咧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接著,就沒聲了?!?p> “死了嗎?然后大圣教的人就出現(xiàn)了嗎?”
“你說的對。大概是小慧兒沒了動靜之后的第三天吧,當時大家都在猜測小慧兒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打算去他家里問問,好說歹說,也得給這苦命的姑娘收個尸吧!誰知道,就是那天,王大憨不知道從哪兒領(lǐng)了三個騰云駕霧,自稱大圣教的家伙進了門,沒過多長時間就出來了。”
“從他出來后,整個人都不一樣待人和善,為人老實,手腳勤快,總之以前一切的惡習,都從他身上消失的無影無蹤。當時大家伙兒以為是那大圣教的人施了什么法術(shù),給王大憨換了顆心,還開心的不得了,接著又問小慧兒在哪,他說,大圣教的仙人帶她去調(diào)養(yǎng)身體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大家就放下心來。”
“一開始,日子似乎恢復(fù)了正常,王大憨變成了好好先生,除了總愛把大圣教掛在嘴邊有些啰嗦,背負的惡名也開始慢慢消散??墒呛芸齑蠹揖筒煊X到不對勁?!?p> “不對勁?”
“是的,大家總是有意無意的聽見王大憨在家里說話,好似住著什么人似的,可是去他家串門,除了他就沒別人,王大憨解釋說是小慧兒回來了,可是沒一個人看見過她?!?p> “但是當時的大家也只是覺得奇怪,也沒別的反應(yīng)。畢竟大圣教那些人可是有神通的,施了什么法子,像咱這種普通人也不認識,可是后來一件事,馬上讓大圣教這玩意兒在村子里變成了忌諱?!?p> 說到這里,老頭兒臉紅了一下,“您是有所不知,像咱們這種村里人,嘴都不怎么干凈,遇到心情煩躁的時候,什么臟話就出來了。剛剛咱也說了,王大憨自從轉(zhuǎn)了性子后,整天把大圣教掛在嘴邊,遇到人就嘀咕半天,有一天,有個漢子實在是不耐煩了,在背后說了兩句閑話,恰巧被王大憨聽見了,當時王大憨什么表現(xiàn)都沒有,可是后來您猜怎么啦?”
“那漢子當天晚上就不見啦!”
“是王大憨動的手嗎?”
“這我倒不知道了,”老頭兒搖了搖頭,“不過這事兒并沒完?!?p> “那漢子的婆娘也是個潑皮,男人失蹤之后,直接帶著幾個哥哥鬧到王大憨家里去了,逼問他那漢子去哪兒了,王大憨死活說不知道,她便帶著她幾個哥哥,將王大憨家里大鬧一番,又把變的老實的王大憨揍了一頓?!?p> “接著,那幾個鬧事的也消失啦?”這種故事很俗套,司朔一下子便猜出后續(xù)。
“沒錯,還是在當天晚上,只要是對王大憨動過手的,人全都沒啦!鄉(xiāng)民們頓時慌了神,有膽子大的,跑去問王大憨,可是他的回答還是那三個字——‘不知道’?!?p> “最后,村子就成了這幅模樣,”老頭兒唉聲嘆氣的回答道,“人人對王大憨和那大圣教幾個字噤若寒蟬,村子里人心惶惶,有點兒能耐的都搬到別的地兒去住了。好好的一個村,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模樣?!?p> 司朔心里久久不能平靜,老頭兒的一番話,解開了他的一些疑問,但卻增添了更多。比如說王大憨究竟為什么會轉(zhuǎn)了性子,又比如說是誰讓那些說閑話的漢子消失?
他不知道。
但他明白,王大憨這個人,背后絕對還隱藏著很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