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二姐一家三口過來了。
二姐夫將一臺笨重的收音機放到桌上,對孟春曉說:“三兒,這是姐夫送你的?!?p> “謝謝姐夫?!泵洗簳云鋵崒@種東西不感興趣,首都也不是沒賣的,趙立人曾送過他一臺,被他順手給了蘇梅。
老娘瞧著稀罕,轉著圈打量著,卻不敢用手摸,“這得不少錢吧?”
王茂松說:“百十來塊錢,不貴?!?p> 孟春華呸了一聲,說:“充什么大尾巴狼?掙倆錢就得瑟起來了,德性。”
老娘這次難得跟二姐站在一起,數(shù)落著王茂松:“不是我說你,你和春華背井離鄉(xiāng)不容易啊,賺了錢不趕緊存起來,買這玩意兒干啥?給三兒用白瞎了?!?p> 孟春曉沒想到躺著也能中槍,本來還想要留給老娘聽戲,現(xiàn)在他改主意了,就是砸了扔了也不給老娘!
四姐兒在旁邊扯了扯他的胳膊,眼睛里充滿了渴求,孟春曉立馬說:“姐,你拿去用吧?!?p> 老娘一聽不干了,張著胳膊護著收音機說:“這是你二姐夫給三兒的,你拿去做啥?”
四姐兒從老娘胳膊下鉆過去,抱起收音機撒丫子跑回自己屋了,把老娘氣得直跺腳。
沒一會兒,四姐兒屋里傳來鄧麗君的歌聲。
王茂松笑道:“得,四妹原來早有準備?!?p> 孟春華向孟春曉打聽蘇梅的情況,然后問老娘:“孩子的衣服你做了嗎?”
老娘翻翻眼皮說:“沒空做。”
孟春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急道:“娘,你這個做奶奶的不給孫子孫女準備小衣裳,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
老娘被她嗆得自覺得理虧,嘟囔道:“過年都不回來,我哪還有心情做衣裳。”
“你自己看著辦吧,要是孩子生下來沒衣服穿,你就等著哭吧?!?p> 老娘磨蹭了一會兒,灰溜溜地回自己屋,開始翻箱倒柜找布料。
孟春華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看孟春曉在一旁歡快地嗑瓜子兒,一會兒功夫腳下就一堆瓜子皮,不禁好笑道:“三兒,你屬老鼠的啊,小嘴吧嗒吧嗒的,家里的瓜子兒都讓你吃了?!?p> 孟春曉吐了瓜子皮,說:“姐,你想吃我給你嗑皮?!?p> 孟春華白了他一眼:“甭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問你,桂雪跟你很熟嗎?”
孟春曉說:“同學,還行吧。咋了?”
“咋了?”孟春華笑呵呵說:“她現(xiàn)在跟我混得很熟,有事沒事就往我那里湊。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是看在老鄉(xiāng)的份上,可后來我就納悶了,她咋動不動就把話頭往你身上扯?!?p> 孟春曉愣了愣,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姐,你逗我玩呢。姐夫,二姐可真會開玩笑?!?p> 王茂松笑得一臉曖昧,“嘿嘿,你二姐沒騙你,說實話,連我這個當姐夫的都看不下去了。那個小嫚兒可真會說話,見了面一口一個二姐,一口一個姐夫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應?!?p> 孟春曉頓時急了,臉紅脖子粗道:“你們兩口子合伙蒙我!”
孟春華撇嘴說:“愛信不信,她讓我給你帶個話,寒假里有空去縣城找她玩。本來她是想去我家的,我借口家里忙沒答應。這姑娘倒是外向,性格不錯,我挺中意?!?p> 王茂松跟她婦唱夫和:“對對,那小嫚兒的脾氣很對胃口,會來事,爽利得很?!?p> 孟春曉傻眼了,看看孟春華,又看看王茂松,“不是,你倆這是啥意思?”
孟春華笑著拍拍他的臉,又揉揉他的頭發(fā):“俺家的三兒是大小伙子了,都有姑娘喜歡了。哈哈,好了,你自個兒在這偷著樂吧,我去做飯了?!?p> 目送著孟春華出了門,孟春曉腦袋里一團漿糊。
“二姐夫,她真的讓我去找她玩?”
王茂松說:“我們仨一起坐火車回來的,縣城分開前她特意跟你二姐說的,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三兒,咋耷拉著張臉,好事兒啊,你該高興?!?p> 孟春曉苦著臉說:“我不去?!?p> 王茂松說:“你不去?你要是不去,信不信她能找上門來?”
孟春曉打了個哆嗦,以桂雪的性格,這事兒她還真能干出來。
王茂松覺得小舅子有點矯情了,人家姑娘都倒追了,他還端著臭架子干啥。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知識分子的酸臭?
肯定是了,別看他擺了一副臭臉,沒準心里早就樂開花了。
孟國慶不在家,這個春節(jié)過得有些平淡,沒有了往年的熱鬧。
孟蘭亭已經燒過三周年了,過年也沒那么多講究了。
跟大哥一起守完歲,十二點一過,給老爹燒了幾刀紙,在地上灑了一瓶酒,就算祭拜過了。
初五,三舅帶著兩個兒子來走親戚。
一進門,三舅就激動得說:“妹啊,知道不,你們老大媳婦娘家他們村發(fā)現(xiàn)了一座金礦!”
“金礦?”老娘臉色變了變,自家的那些金子不就是從那弄來的?
三舅沒發(fā)現(xiàn)老娘的異常,自顧說道:“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風聲,好家伙,他們連年都不過了,村里老老少少有一個算一個,沒白天沒黑夜地往家背金子?!?p> 孟春曉聽到三舅的大嗓門,從屋里出來,問道:“三舅,難道沒人看著?”
“怎么沒人看著,這兩天調來了解放軍,在那站崗呢??赏獾厝四哪芸吹眠^來,人家住了幾十年了,哪里有小路,哪里有小溝,門兒清著呢?!?p> 孟春曉用力地握了握拳,這下好了,當?shù)厝诉@么一鬧騰,他和孟國慶當時留下來的痕跡全都被抹平了。
再說了,即便被發(fā)現(xiàn)了也沒啥,當?shù)厝伺玫V石更多,法不責眾,上面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進了屋,三舅繼續(xù)說著金礦的事兒,滔滔不絕說得口干舌燥,仿佛他親眼所見一樣,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這才想起帶的東西,招呼道:“妹子,沒啥好東西,就是自家種的小米,給國慶媳婦兒坐月子吃?!?p> 老娘正愁沒東西捎給蘇梅,看著金燦燦的小米,高興地說:“那我就收下了。哥,你們坐著,我去做飯?!?p> 說完,拎著小米袋子腳步輕快地去了里屋。
?。ㄇ笸扑]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