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出了龍淵,一路上再沒遇著什么阻礙,只用了半月,就到了應(yīng)天城外的白馬驛。
白馬驛是應(yīng)天三大驛站中規(guī)模最大的,按常例只接待王公貴族和三公九卿,以及各州總督級別的官員。
此時白馬驛里戒備森嚴,到處都是披甲執(zhí)劍的兵士。
姚煥然讓季長醉在白馬驛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進決政殿面圣。
季長醉推辭道:“皇上召我進京面圣,我豈敢在此停留?”
姚煥然道:“陛下早有旨意,說狀元郎一路上飽受舟車之苦,可以破例稍事歇息,再進京面圣。”
季長醉道:“大將軍放心,季某出身江湖,這點旅途之苦對我來說,實在不算什么,我還是早日進京面圣為好?!?p> 姚煥然想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隨狀元郎的意思了?!?p> 他看了眼身旁的姚毅,又道:“我?guī)е鴰浊П浚荒茈S便進京,就讓姚毅陪著你一起進城吧。狀元郎離京也有半年了,或許已經(jīng)淡忘了應(yīng)天的許多風物,正好可以讓他當當向?qū)В瑸闋钤梢?,瞧瞧?yīng)天的舊風新貌。畢竟狀元郎以后大概是要長居應(yīng)天的?!?p> 季長醉道:“大將軍太瞧得上我了,都說應(yīng)天之人,日費千金。像我這種無家無財之人,在應(yīng)天恐怕連一天都待不下去?!?p> 姚煥然笑道:“狀元郎過謙了。憑你的身份才學,拜相封侯也不過等閑事而已,在應(yīng)天長居更是不在話下了。”
季長醉苦笑道:“那就多謝大將軍吉言了?!?p> 他又拱手道:“在下就此別過了?!?p> 姚煥然道:“古人云:‘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揖筒贿h送了?!?p> 季長醉隨即和章子丘、姚毅,一起走出白馬驛,朝應(yīng)天城去了。
雖然季長醉已經(jīng)走了,但姚煥然還是站在原地,他望著季長醉遠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已經(jīng)漸漸模糊到不復可見。
季長醉、章子丘和姚毅穿過山海門,進到應(yīng)天城內(nèi)時,已是晚飯時分了。
這時的應(yīng)天城短暫地平息了一天的喧鬧,變得寧靜起來,這種寧靜可以持續(xù)到夜市開始的時候。
季長醉快步走過一個街角,見姚毅還沒有跟上來,對章子丘低語道:“我要離開一會兒,你想辦法幫我拖住姚毅?!?p> 章子丘小聲道:“我怎么拖住他?”
季長醉看到跟上來的姚毅,對章子丘使了個眼神,道:“現(xiàn)在正好是進餐的時候了,我們吃頓飯再走吧?!?p> 章子丘歡喜道:“再好不過了!我早就餓壞了,正想著吃飯的事呢。”
姚毅面露難色,道:“可現(xiàn)在我們進宮面圣才是最為要緊……”
“什么事也沒有填飽肚子要緊!”章子丘不等姚毅把話說完,已經(jīng)拽著他進了路邊的一家酒樓。
姚毅眼看已經(jīng)進了酒樓,也不再掙扎,跟著章子丘找了張體面的桌子坐下了。季長醉走在后面,也坐了下來。
“小二!”章子丘敲著碗筷喊道。
“來了客官!請問您要點什么?”一個肩膀上搭著一條白毛巾的店小二跑了過來。
季長醉嫌棄地看著章子丘,道:“好歹你也是名門之后,這樣敲起碗來,倒像是一個馬上便要餓死的小乞丐?!?p> 姚毅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笑聲讓章子丘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章子丘紅了臉,放了筷子,對那店小二道:“先來三只燒雞、三只烤鴨、三壇醉花釀,不要飯,再拿兩個大碗來。等吃得少了,再叫你來添酒添菜。”
“得嘞!客官您慢坐稍等,本店的好酒好菜立馬就給您端上來。”
姚毅對章子丘道:“要這么多酒干什么?萬一喝多了,豈不誤事?”
他嘴上說著,心想:“這醉花釀是出了名的醉人,他一口氣要了三壇,絕對有蹊蹺。我待會先服一顆醒酒藥,然后佯裝醉倒,倒要看看他們在玩什么把戲?!?p> 章子丘道:“不會喝醉的,我們大暠男兒,都是千杯不醉!你行伍出身,就更加是萬杯不倒了?!?p> 姚毅道:“然而貪杯絕非好事,我們還是少喝為妙。”
這時店小二把酒菜和兩個大碗都送上了桌。
章子丘揭開酒壇,頓時酒香撲鼻。他往兩個碗里都倒?jié)M酒,對姚毅道:“來來來,我先敬你一碗?!?p> 姚毅看向季長醉,道:“你理當先敬狀元郎,怎可先敬我?”
章子丘道:“那主兒我知道,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喝酒了,真是可惜?!闭f著把酒都喝進了肚子。
姚毅見他點了點頭,便端過碗,乘他和章子丘都不注意,往酒里扔了顆醒酒藥,然后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都喝盡了。
章子丘自己喝酒時,喝得臉紅心跳,覺得這酒果然醉人,可見姚毅一口氣喝了這么大的一碗酒,臉上卻毫無醉意,不由贊嘆道:“好酒量!”
姚毅道:“我們再來!”
兩人隨即一碗一碗地喝起酒來。
季長醉坐在他們兩個旁邊,雖然聞著酒香,卻好像絲毫沒有看見他們拼酒的樣子。他現(xiàn)在的心思不在酒上,也不在這桌上的燒雞烤鴨上,更不在這酒樓里。他此刻的心思全在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身上。
這么多年沒見了,老朋友你還好嗎?
季長醉正想著,卻聽到砰的一聲,看到姚煥然的額頭已經(jīng)砸在了桌子上。
章子丘又喝下一碗酒,已是醉眼朦朧,道:“沒……沒想到……你也是個假把式……這才喝……喝到哪兒啊……”
章子丘說著說著,也醉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季長醉見他們都醉了,也不急著走,又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站起身,走出了酒樓。
季長醉剛剛走出酒樓大門,姚毅就從桌子上爬了起來,直接走到賬臺前,付了酒菜錢,又給了店小二一點小費,囑咐他不要吵醒章子丘。
做完這些,姚毅才一腳跨出酒樓大門,扭頭一看,竟然發(fā)現(xiàn)季長醉正在看著他的臉,像是早已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走出酒樓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