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起來了……”車夫回完話,那車廂內(nèi)又只剩下烏鷺和文娘子兩個。烏鷺驚得抓住兩側(cè)的柵,說話也有也不大利索。
方才車夫下車去打聽了,只回來報說,那笙平樓燒了好大的火,從后院兒一直燒到前樓,現(xiàn)下正旺著,倒也不曉得有沒有傷亡。
那些看熱鬧的多半也只敢遠遠兒地望兩眼,因此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車夫便進來回了話。
烏鷺聽完只覺得震驚,雖早知道文娘子有一身天師本領(lǐng),卻從沒見過她還能夠未卜先知的。
瞧著這丫頭驚愕的模樣,文娘子一會子竟有些想笑,“這是做什么?這般瞧著我,又不是我放火燒了那處。況且,我是天師啊,我早就說過的。”
烏鷺連忙搖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覺得,娘子好厲害,竟可以未卜先知!”
瞧她有些被嚇住的模樣,文娘子便不再揪著這個,眨了下眼睛道,“也不能說未卜先知,我方才不是說了嗎?以八卦觀四方,那處確實也不干凈?!?p> 起先一進去的時候還好,待呆了一會兒,那股燥熱之感便突然涌起。做天師的,最要注意著這些變化。所以文娘子便留心觀察了一會兒,果然覺出不對來。
“雖不知道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如何,總之,那地方得死兩個人才行。”文娘子掀了車簾一角,遠遠地能望見那笙平樓所在之處的火焰。
竄得很高,看著瘆人。
烏鷺卻覺得文娘子的話更瘆人些!“娘子是說……是說……”
那里頭的人,一定會死兩個?!
文娘子已經(jīng)放下了車簾,眸中依舊霧蒙蒙的,仿佛方才什么也沒見到?!皩?,地方空寂,有陽為盛,物極必反,那里必須以兩個年輕男子性命為填補,才行。這屬于陰陽之道,也是天命的一種,旁人無法阻止,卻也可以加以利用?!?p> 只要有心的,稍微懂些門道的,一看那地方便能覺出這一點了。天命收斂兩道年輕男子靈魂來做填補,可是并沒有明確會是誰,只肖生成八字與地方陰陽能夠融合,便就是了。
因此有心人一但覺察,要利用這種天災(zāi)去解決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神不知鬼不覺的,誰也不會懷疑到這里。
烏鷺當(dāng)然明白文娘子的意思,只覺得身上的寒意更重了,便不自覺往文娘子那邊靠過去,“怎么會……真的有人,會利用這種方式殺人嗎?不會遭天譴嗎?”
“天譴?那得看老天那時候是不是睡著了?!蔽哪镒佑挠牡氐?。
總說求神拜佛,可是世人那么多呢,多少位神佛才能夠?qū)⑹篱g所有人的愿望都照顧過來呢?那就得等,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神佛的照顧,有些人呢,則可能只被顧及到一時。
前者好比那些流民,后者,好比姜家。
到底,老天也不都是公平的。
文娘子想著,竟自己笑出聲來。
她蒼白著嘴唇,一笑,上頭的傷口再度裂開,那些血便順著流下來……
“娘子!”烏鷺忙用帕子捂著,卻又怕弄疼了文娘子,手上一點兒勁都不敢用,那血很快浸濕了帕子,一點點染到烏鷺手上。
烏鷺只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卻又擔(dān)心著文娘子,又急又氣,“娘子這是做什么???好容易養(yǎng)好了些!”
“我能有什么事情?左不過是想到了些趣事,覺著好笑罷了?!蔽哪镒佑窒肓验_嘴,卻嘗的滿口血腥味。
“娘子!好娘子,奴婢求您,別再說了?!睘斛樢恢皇痔嫠嬷麓剑碇皇滞亲老渥永锓街幭?。
文娘子便仰在迎枕上頭,一雙眸子盯著車頂,腦子里的東西也跟著車身晃蕩。
三人是在一處酒家下腳的,比不得笙平樓富麗堂皇,卻也是干凈整潔,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車夫被安排在地字號的屋子,文娘子與烏鷺在樓上的天字號。
那里頭倒是東西齊全,烏鷺下去吩咐人燒了熱水,又拿了花瓣與要用的香露來,一并都倒在那黃花梨的大木桶里,預(yù)備著給文娘子用。
這邊文娘子正坐在妝鏡前頭,這里妝鏡倒是稀奇些,是面西洋鏡子,也就是兩個巴掌的大小,嵌在黃銅底座上,將人臉看得清楚。
那鏡子里頭的女孩兒一張臉上滿是蒼白顏色,下唇上只見得干涸了的血跡,斑斑駁駁的怪是瘆人。
文娘子抬起手來摸了摸臉,這模樣確實與一年前剛重生到這具身體的時候有了變化。
“娘子,水都調(diào)好了,快去泡一泡,奴婢下去跟小二的討了些黃集膏,對這種疤痕最有用。睡前奴婢替娘子用一點兒,不過入京了去,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消不掉?!睘斛樐沁吤ν炅?,便朝著文娘子在的地方喊了一句。
這屋子不大,用錦緞隔開成里外兩間,文娘子是坐在外頭的。
“知道了,這就來?!?p> 她應(yīng)聲,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那模樣是完全陌生的,與姜文茵沒有絲毫相似之處的??墒撬鸵赃@幅模樣回去了啊……
真不知道,那些人,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子呢?文娘子轉(zhuǎn)身,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一步步邁進里間。
烏鷺見她掀開簾子進來,便先上前細細看了看文娘子下唇上的傷口,又松了口氣般,“還好,不是很深。以后得多注意一些?!?p> 文娘子脫了外裳,將頭上的發(fā)釵拿下來,擱在一旁的架子上,“朱砂呢?”
烏鷺已經(jīng)過來替她將衣裳接過去,又遞了一杯清水過來,“就放在床頭那兒,知道娘子寶貝,奴婢不敢大意的。您就放心吧?!?p> 文娘子就著杯子喝了口水,又遞回去,烏鷺將杯子放好,伺候著文娘子踏進那半人高的木桶里。
水溫調(diào)的還有些燙,文娘子靠在木桶壁上,頭往后仰著,“去把朱砂拿來?!?p> “娘子要那個做什么?”烏鷺問著,腳上卻半刻不停,將那擺在床頭邊上的朱砂罐子拿過來。
文娘子打開,一股血腥味伴隨著脂粉味道涌出來,她伸手進去沾了沾,捻出一個指頭的朱砂,慢慢摸在自己的下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