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程光國狼狽的站起來,地上的碎磁片浸了人的鮮血,也變得熠熠生輝,但他像是沒有察覺,瑤瑤晃晃的走出去。
到了外面,陽光已經很晃人了,程光國仰起頭,讓陽光照在臉上,想是這樣就能減輕自己的傷痛一般。
程光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久才走回到妻的身邊,這條路太長了。
當他再次抱起妻時,女子的身體已經涼透了,再沒有半點生機,他很無助,很慌張,很自責,程光國驀然有一種感覺,是自己害死了妻。
自己讓妻受盡委屈,不被夫家承認,被人說盡了難聽話,他卻什么都不能做,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
程光國想不明白,上天不是眷顧有情人嗎?不都說好人有好報嗎?
他憑回春之術,救人無數(shù),可到頭來呢,卻唯獨不能救自己的心愛之人,這又是什么道理呢,他從不做傷天害理事,師傅仁心之教,他從不敢忘??!
他就靜靜地坐在那里,抱著妻的身子,大概是上輩子燒香不到頭吧。
妻,很美,因連病幾月,越發(fā)憔悴,臉越發(fā)的瘦了幾分,就像是睡著了。
對,妻子就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而已,程光國這樣想。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他想,妻子也該起了,于是他就輕輕搖晃女子的身體。
“該起了,你睡這么久,該起了?!?p> 程光國一遍又一遍的叫,卻沒有人回答。
他就一直叫,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自己腿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看來,老祖宗還是心軟的。
程光國突然回過神來,妻不見了,他狼狽的爬起來,腿上的痛感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又跌坐回去,他不肯放棄,繼而又掙扎起來,到了門口,看見院子里擺著一副黑色棺材,程光國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他知道,妻就躺在里面。
程光國走近,只見妻子與往日無異,但他知道,這個可憐的人兒,已經離開了。
程光國忽的握緊了拳頭,他要為妻再爭一次,也是為了成全自己,百年后可以藏在一起,永遠的可以躺在她的身邊。
于是他雙臂用力,合上了棺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陽光也穿不透程家老宅,只得不甘心的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投下陰影,程光國就站在這塊巨大的陰影里。
只是站在這兒,他就已經感受到了程家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程光國知道,他得回去,得走進程家的一扇又一扇門。
這次,似乎因為一個人的死,使所有人都變得心平氣和。
這次,老祖宗只把程光國一個人叫進了屋,母子兩人相互對視,這是一場看誰先讓步的斗爭。
躲在門外的人,細細低語。
“你說二哥的事兒,媽能答應嗎?”
“就那下賤坯子,她也配?!?p> “這話你可仔細二哥哥聽見了?!?p> “哼,二哥哥定是被豬油蒙了心,二哥哥最疼我,聽了又怎樣?”
“你這話,說的好像二哥哥獨疼你一樣?!?p> “…………”
外面說的火熱,但屋內,母子倆照舊誰也沒動。
又等了很久,也不見里面有什么聲音。大家互相看了看,才散去。
程光國終是低下了頭。
“你是我兒子?!?p> “母親,我也是她的丈夫?!?p> “她嫁過來,就該想到今天?!?p> “可這都是兒子一個人的錯啊!”
“不,你們都沒錯?!?p> “那”話還沒等說完,就被老祖宗喝住“但她永遠不可能,她三年依舊無所出,更沒有進祖墳的理由?!?p> “母親,兒子求你,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慈悲之心嗎?”
“你說什么,你在質問你的母親,我就是這么教你的嗎?”老祖宗說完,就重重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繼而,老祖宗像是一下子就朦朧了起來。
“娘又何嘗想鐵石心腸,娘十二歲嫁給你父親,十九歲就納回了你二娘,我不能哭,不能鬧,我不能善妒,我得笑臉相迎?!崩先苏f的凄慘,但程光國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母親的傷痛。
這時候,程光國知道,他已經被母親說服力,“是的,我服了”他輕輕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