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雨下了,山野模糊一片,如同一縷青煙飄向青天。那不斷延伸向前的長街也與灰沉的天融成一體,在這天地之間的一線之中,鑲嵌著一枚模糊的白點。
隨著腳步靠近,那埋沒在煙柳之下的女人的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一身白衣映入墨柳,她撐著油紙傘,立在那里,腿邊,還窩著一只濕漉漉的貍貓。
聽到腳步聲,那貓回了頭。狐青流走進,目光卻一直落在女子身上,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蹦蹦跳跳的粉衣少女。
女子沒有回頭,她埋沒在煙柳中宛若石柱。只有微風(fēng)拂過時,她的白衣才飄起。
“你是……”狐青流的眸子暗了暗,張口說出兩個字,卻又閉上嘴緊緊抿著嘴唇。
女子卻垂下眼眸,苦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她轉(zhuǎn)過身,衣玦飄起如煙,在那白衣的襯托下她原本蒼白的臉更顯透明。她抬起眼眸,看著狐青流,又像是看著很遠(yuǎn)的地方。
“我?我是若兒,柳若兒?!彼拇浇俏⒐?,在那蒼白的臉上勾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柳若兒的聲音還是那般輕柔如水。狐青流看著她,卻突然不說話了。片刻,他神色復(fù)雜地瞥向了那被霧氣掩蓋的竹林深處。許久,他喉結(jié)微動,張口道:“帶我進去?!?p> 柳若兒垂下眸,又恢復(fù)那一貫平淡的模樣。她裝過身,撐著傘,慢慢地邁入竹林深處,狐青流連忙跟了上去。竹林的霧氣又濃了許多,二人的背影慢慢地融合到了霧中。
就在二人徹底消失后。那一直嘻嘻哈哈的粉衣少女一個踱步跳到貍貓跟前,隨后飛快地伸手一把擰起它一身毛,提到自己眼前大罵道:“你個死肥貓!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剛剛在青樓老娘差點被那狐青流給掐死了!”
夏雨此時發(fā)飆也是有原因的。
原來那貍貓被狐青流從臉上掃開后就看見了房內(nèi)的柳若兒,也就是白蘭。它看過姻緣簿,知道后來會發(fā)生什么。于是乎它便準(zhǔn)備把柳若兒帶出良宵樓,從而為他們逆天改命。而至于夏雨,則是在同柳若兒入房內(nèi)后才拿到貍貓放在柳若兒房中的紙條。
貍貓撇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抗議她對自己的無理。隨后又拼命地蹬起自己的小短腿,從夏雨的魔爪中溜了下去。
“沒我?guī)湍阙s走狐景辰這個燈泡,你能這么順利帶她出來?再者說,你不是還好好的嗎?”它落地站穩(wěn)后,又不慌不亂地在夏雨的裙擺上蹭干凈自己的爪子。
夏雨見它這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不由得氣結(jié),指著它的鼻子大罵道:“又不是月蘭古突然出現(xiàn),我還不得……”
“魔尊?魔尊她回來了?”貍貓聞言猛地一抬頭,不可思議地盯著夏雨的眼睛。
就在此時,一陣紫霧從夏雨周身環(huán)繞而出。緊接著,紫霧中突然伸出一只近似透明的手,而后又是頭,身體和腿。
最后,一個身穿紫色長袍的女人便出現(xiàn)在一人一貓只間。只是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奇怪,整個人都呈現(xiàn)一種半透明的顏色,似乎只要一陣風(fēng)吹便能將其吹散。
在她底下的貍貓一看,臉色不由得變差了許多。
這家伙,居然又……再這樣下去,她還有多久就會徹底魂飛魄散?貍貓心中一緊,一雙黑亮的眼睛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月蘭古。
然而,此時某粉卻突然霸占了它的全部視線。
“哇!厲害了厲害了!月蘭古你又變透明了!以后估計能隱身了吧?!毕挠牦@叫一聲,一臉驚奇地圍著那在半空飄蕩的月蘭古上看下看,嘴里還不由得“嘖嘖”稱奇。
月蘭古卻沒有在意,她只低頭看向貍貓問道:“你們不進去?”然而貍貓還沒等回話,就聽那夏雨笑道:“這么危險,我們就別湊熱鬧啦?!?p> *****
話說那柳若兒帶著狐青流一路前走,輕車熟路地在竹林中穿梭著,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蛇@霧氣卻只越來越濃,再加上這雨更是模糊讓人連十步之內(nèi)的事物都看不清了。
狐青流看著眼前有些模糊的白影,思索片刻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一開始就認(rèn)出我了吧?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就是若兒?其實……狐煙樓也在調(diào)查這件事情,我們可以幫你找到兇手!”
那略帶關(guān)切的聲音在柳若兒耳里卻顯得無比可笑。她抬頭望向那灰沉沉的天,自嘲般笑道:“狐煙樓?難道你們和血宗的人不同嗎?難道你們金陵的皇帝不是為了廣嶺的陵墓來的嗎?”
聞言,狐青流的眉頭輕蹙似乎有些不悅。他開口,看著眼前的白衣道:“血宗屠殺了你們,又與狐煙樓何干?!”
柳若兒聽到這話不由得氣得發(fā)抖,轉(zhuǎn)身沖他怒道:“為了這所謂的財富,你們那金陵的皇帝,搶走了我們的皇陵!那血宗屠殺了我們守陵的村莊!而本該守護我們的夢澤卻與血宗合作,掠奪帶出來的棺??!而事到如今,你們把過錯推給任何一方,對我們而言又有什么分別?!”
“!”狐青流愣住了,他退了一步,移開目光。
“嘩!”雨越下越大,像是天在哭泣。狐青流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瘦弱的身軀被雨水浸濕,她抱著自己蜷曲起來,身體卻還在微風(fēng)中如同一片殘葉般瑟瑟發(fā)抖。
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
他記得,兩年前,十八弟狐南悉第一次去夢澤山。那時他太貪玩,以至于在竹林中迷了路,最后被柳若兒發(fā)現(xiàn)時妖力已經(jīng)耗盡,變回了一只小狐貍。
那以后,他回到萬重山便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狐青流見他茶飯不思,也曾替他下山看望過柳若兒。
直到有一次,由于玄黃閣的人奉皇命將戰(zhàn)場上的尸體運入廣嶺,而使廣嶺上的瘟疫橫行。就連頗懂醫(yī)術(shù)的柳若兒也得了瘟疫,眼看就要命不久矣。
狐青流將這個消息帶回了狐煙樓,狐南悉頓時大悲,當(dāng)夜竟然逃出萬重山私自下界。
后來……柳若兒活了過來,狐南悉沒敢回去,便流在人間和她一起研制抵制瘟疫的藥物。眼看著村民漸漸好起來,二哥狐炔卻奉母上之命下界將狐南昔帶會狐煙樓。
狐南悉犯了重罪,狐炔只能將他關(guān)入無望獄,忍受百般苦楚后才得以解脫。
不料,這一次為了皇陵。守陵人竟然全部慘死,只有柳若兒被人擼去賣身為娼。
……
“到了。”一聲輕呼見狐青流從回憶中拉出。在抬頭。柳若兒已經(jīng)退到了一旁,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神情。
狐青流瞥了她一眼,暗自嘆氣。隨后又抬眸看向眼前那漆黑的坑洞。
那洞很大,足足有十幾丈高。洞的四周堆砌著許多破碎的石塊,但在這些石塊上卻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雕刻的千足蜈蚣。在向山壁上看去,離洞較遠(yuǎn)的地方全都長滿了雜草、青苔。一根根粗壯的樹根在山壁上攀援,如鐵鎖般。而近洞口的地方,卻只有一塊塊外翻的泥土,有些泥土上還沾著點點墨綠的青苔。
狐青流回頭,看向那呆愣地柳若兒,上前拉了她一把,道:“走吧?!?p> 柳若兒被他突然一拉,愣了一下。她看著狐青流那流露出關(guān)切眼神的青瞳,眉間微舒。她點了點頭,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