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送回程大姨太之后,又默送回他對象。老板一句話不說,卡著兩手想事情。
“程礦……”
“嗯!”
就這一個字,小穆已完全明白老板的意思,他繞過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穿過本市最有名的羊絨一條街,這條街目前也擁擠不堪,好多車都橫七豎八停在了馬路上,交警城管聯(lián)合出動,為市民們掃平花錢路上的障礙,畢竟家家戶戶放出去的高利貸,光月利息就足抵一個二線城市普通職工的工資了,不趁著過年放開手腳花還什么時候花。當然,也有好大一部分,是吸收來的高利貸,他們拿著仿佛自己的錢肆意揮霍,畢竟,在時間的長河里,“年”不是限量版,勻在個人頭上的,可就少而又少了。所以,別管錢是誰的,先花了再說。
程功打了個電話,又陷入了沉思狀態(tài)。小穆又摁喇叭又閃燈,終于闖出了接二連三的人群,到了泰安城門口。
“久等了,二嫂,上車!”小穆跳下車,給程二姨太開了車門。
程功躲閃著羞澀的目光,看自己的情人上了車。幾天不見,似乎長胖了,手胖墩墩的,見到情夫,肖美人臉上漲滿了從未有過的紅潮。
小別勝新婚。程功偷偷握了握她的手,相視一笑,他不急,在手下人眼里,他還是那個正人君子,雖然他們是一對婚外情人,但在小穆面前,老板跟二姨太之間,更像是父親和女兒,他跟她聊足球,聊政治,聊旅游,但他從來都是認真的,小穆有時候會偷偷地想,老板鬼混跟開會差不多,一副認真樣。當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是另外一番景象,他不用想,也不用他想。
她叫肖伊君,三年前,肖美人的丈夫張某人開了一家聞名遐邇的包子鋪,名字非常文藝---余生多指教。他做事非常敬業(yè),聽說店里老板伙計就他們小兩口,從切蔥剁餡到收拾碗筷,都是他們親力親為。眼看著店里的生意達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張老板做出艱難決定,再雇一個人,把端盤子洗碗的雜活兒承包出去。人一轉眼就雇到,他接著注冊了餐飲公司。雖說眼下公司只有他們三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再小的公司也該有自己的口號和信念。而張某人公司的信念是:全體上下擰成一股繩,爭取三年內再開兩家更大規(guī)模的分店。新招來的女店員認真學習并深刻領會公司老總的旨意,她和自己的老板志同道合,情投意合,金釵鈿合,一拍即合,最后緊緊擰成了一股繩,并將身懷六甲的肖伊君掃地出門。他們是否開起兩家更大規(guī)模的店不重要,重要的是學習能力極強的女店員很快就生了兩個孩子,并且引領拋妻棄子的張某人斷了前妻和尚未見過生身父親的孩子的生活費。
肖大美人一氣之下將孩子托付給老家的母親,自己在城南租了十五平米的底店,接著賣起了包子,取名---一生一籠一寵。
兩年前的某天程晨叫父親陪她吃“余生多指教”的包子,程父說他見過一個同樣不知所售為何的店鋪,很像是賣包子的,就是因為這不知何為的名字,引起了父女倆極大的好奇心,然而,程晨吃過一次之后,對老板對味道全然沒有了印象,因為對于熱戀中的程晨來說,這么浪漫的名字竟出自一個棄婦之手,這難免讓人敬而遠之而且,她有穩(wěn)定的工作,足夠的零花錢,不需要常常被勵志故事所激勵。而程父卻不以為然,他欣賞此棄婦的堅強大度,同情此棄婦的不被疼愛,于是自己主動請纓以身相許,從此成了她的車馬夫,成了她的座上賓。
肖美人三十二歲,體態(tài)豐腴而不臃腫,風姿綽約而不妖嬈,人格矜重而不自戀,思想自由而不浮華,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乍一聽,她該被同情,但同情不該是被同情者的座右銘。至少,她不是,因為她破壞了別人的家庭。
回到煤礦,小穆交給肖大美人車鑰匙,自己就忙去了。程功第一時間聽了各項匯報,簽了各種要簽的字:工資表,請假條,獎金福利表,乙方材料貨物結算表,不一而足。
每年的臘月十八,本市所有煤礦都舉行封窯慶典,可今年事務冗雜,股東大會決定,再給員工每人兩千元的獎勵,活動取消。
肖大美人沒有上樓,她就坐在老情郎的車里,吹著嗚嗚暖風,直到他忙完,等著一起返回市里。
程功不再需要小穆開車,需要他時,他會打電話給他,他隨叫隨到。
大地依然被斑斑駁駁的白雪覆蓋,放眼望去,像臥著一頭羸弱的巨型黑底白花奶牛。空氣格外清新,盡管大西北的這個時候依然是凍得眼珠子都疼的時候。
回來的路上,他們就放松多了,說東扯西,展望未來,說到程晨,肖大美人問程功:“程晨,沒有問起我是誰?”“我告訴她了,她,她沒有明確反對,只是提醒我小心?!背坦Σ患偎妓鞯爻吨e。肖美人不再說話,她滿足地感受著車里二人世界的溫馨。到下一個路口時程功目光游移到工作臺上,那兒有他閨女買給他的車飾,一堆四個笑瞇瞇的瓷娃娃,然后若有所思地說:“差一個,就齊了!”
肖大美人抿嘴一笑,還是沉默。她知道程功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個自己的兒子。所以她乖乖地跟著他,回到他們的家。之前程功給了肖美人一套房,就在泰安城,那也是程功心里真正的后花園。
其實肖美人一直忌憚的是程晨。當然她絕對不是怕她,她是怕程晨的強烈反對傷了她情夫的心,可程功已輕描淡寫了他閨女的態(tài)度,仿佛他們已經沆瀣一氣,她希望看到她爸枯木逢春,支持他給自己找個二媽。
這次的意外小別確實讓這對兒干柴烈火受了點煎熬。他們一到家里,程功便如餓狼一般撲倒了還在整理外套的肖美人,然后邪邪地笑著,等肖美人主動上鉤。
愛他就要給他生個孩子,可如果先天條件不具備,這句看似浪漫的情話要遭受多少白眼和非議,只有當事人知道。然而肖美人決定了,她一把將跪著的男人拉倒在自己身上,然后緊緊地扣住他,隨著火候的增加,發(fā)出細細的婉轉的呻吟聲。眼前的這個老男人有種說不出的魔力,他不愛說話,憂郁的眼神里裝著多少故事,她看不透,也不想看透,只有愛他的現(xiàn)在,如果可能,連他的將來一起愛了,就是了。
這次是肖美人轉變了態(tài)度。就在上一次,程功陪她看底商的時候,他還在試圖給她吃個定心丸。希望在愛的人那里留下自己的種子,而可肖美人不同意,但他不強求,每次都是主動找好絕育設備。
這次程功如愿以償。不得不說,撒謊,這個逆向思維的變種,在某種程度上是解決問題最廉價、最省時省力省腦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