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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疤痕

第四十章

看不見的疤痕 螞蟻的小腳丫 2407 2019-06-17 21:09:26

  馬美十分氣惱,卻還要揪她的床單,想讓她吃點山藥丸子,只要她吃,他就能見縫插針,跟她解釋自己物色的男人多么出類拔萃,跟程晨多么般配,婚后有多少有利家庭的先決條件,無論是家庭背景的奠基,還是孩子的教育,亦或是老人的贍養(yǎng),不論從哪點上來說,他都是她另一半的不二人選,她沒說,但是個人都知道,他才是她東床客的硬件標(biāo)桿。但這都不是程晨想要的,直接點兒講,她只想到孩子的基因問題,她就喜歡了那個人樣草包!為什么這么說,這是因為,她媽邊往門口踢著一個垃圾筐,邊掐著嗓子詛罵,又怕讓她聽到,又想讓她聽到——偏偏看上個人樣草包!

  馬美的“人樣草包”剛好飄進(jìn)來人的耳朵,那人推門進(jìn)來,正好看見對方腳下那個踢一腳動一下的垃圾筐,像個不服軟的孩子,眉毛即刻挑了起來,她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十分鐘之前她來過,馬美讓她再換個垃圾袋,她說不用換,滿了再換。就此,馬美鄙薄過她一句:窮酸!又不是用你們家的!

  凡事有因果。

  那女人行走江湖有些年,生的冷的吃過,輕的重的扛過,皮膚黑里透紅,顴骨高凸,眼睛深深陷了進(jìn)去。馬美這種侍錢傲物的女人她見得太多,所以她能根據(jù)對方的言語舉止眉梢眼角準(zhǔn)確判斷,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她如此心浮氣躁,又使她這么目中無人?;诖?,她能一拳砸碎她的牛頭馬面,給她可憐的自尊心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你別男人不待見跑來醫(yī)院撒野,有空好好討好討好,免得男人在外得靠油包腰子,自己家里卻到處塞著過期的精油瓶!”

  盛怒之下,必有莽夫。

  這話一出,馬美完全沒有“先理后兵”的必要,直接就開打。她起手一把抓住對方的頭發(fā),邊咬牙切齒罵罵咧咧往下扯邊往地上拽,可對方也早就做好防守的準(zhǔn)備,她背過手使手里的笤帚把子使勁一戳,竟不偏不倚戳了馬美。

  馬美“媽呀”一聲撒開了那把就要出土的頭發(fā),蹲在地上眼淚直流。

  這就是血緣的珍貴性。即使窩里如何不盡如人意,只要外敵來犯,立馬放下鋤頭,一致對外,這也正是“兄弟鬩墻,外御其辱”的最好解釋。所以盡管馬美已經(jīng)嚴(yán)重冒犯了程晨,她甚至想說點什么難聽的報復(fù)她,可當(dāng)那女人說出那句男人不待見的話時,程晨裝著沒作聲。她希望母親扯爛她的嘴,別再讓她滿嘴噴糞。然而她媽選擇扯頭發(fā)。也好,這樣嘴巴賤歪歪的女人也得教訓(xùn)教訓(xùn),不料她卻搥了她媽那么狠的一下??吹剿龐屚蝗怀粤颂?,程晨一把扯下正淌著液體的針頭,顧不得流血不止的手,奔過去想拉她母親起來。

  馬美一看閨女來,她不顧疼痛,猛地站起來,給閨女狠勁兒倒著推回床上,自己大哭大叫,“大夫,大夫……”

  江湖中人見不得江湖的血腥。那女人一看程晨血肉模糊的手,臉色瞬時變得煞白,她頂著一頭亂發(fā),沖過來抓她的胳膊的手不停顫抖,程晨下死手甩開她,希望她至少是間接殺了她的兇手,反正往后余生里沒有阿斯?jié)h的日子,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自己一個人走下去,就這樣一了百了,讓她為自己的尖酸刻薄付出代價。

  “放開我,你沒有資格動我!”血濺了那女人一臉。

  “女子,大嬸給你抓著,大夫這就來了?!彼龓捉蟪坛?,伸出手但不敢碰她。'

  飛出去叫大夫的馬美又飛回來了。程晨不能不聽大夫的,大夫進(jìn)行細(xì)致地處理并穩(wěn)定她的情緒,馬美給她洗了手之后,整個手背已變得淤青。

  馬美的臉色很難看,她沒有因為副院長當(dāng)場開除那女人而變得開心,她坐在閨女的床邊,闊腿褲蓋住她的腳背,但黃白色的襪子上黑色的腳印猶在。她一下一下往里塞著床邊上皺皺巴巴的床單,時間已是下午一點,太陽掉轉(zhuǎn)了方向,開始照射起程晨的腳。

  “不想吃山藥丸子,你想吃甚,媽媽給,給你三姑打電話,讓她做。或者……”馬美說著伸手夠電話,不自覺地一皺眉。

  “我就吃山藥丸子。”程晨反手夠了上面的一盒。

  馬美一把搶了過去,臉上顯得快活了些?!吧蹬?,這哪能吃,冰涼冰涼了都!你要想吃,我給你熱去!”她微微叉著腿,幾乎是抱著兩盒飯走了出去。

  馬美走后,程晨又想起了上次,就是母親收到那個桃木小人,不知道媽是怎么理解的,她沒有解釋,媽也沒有問,它到底代表了什么。但通俗地理解,它跟過年買的踩小人襪子沒什么區(qū)別,意義也一樣,所以她把那個小人跟今天這女人聯(lián)系起來,這樣正好將爸的齷齪事轉(zhuǎn)嫁在這女人身上,當(dāng)然,她更想試探她媽,看看她到底知道幾分。

  所以等馬美又抱著飯盒返回時,程晨邊接住飯盒,邊問她:“媽,上次,上次大師給的那個桃木小人,我是不忘了告訴你怎么操作?”“我知道,他給了根針,就扎在它身上......”“哦,”她佯裝思考,輕輕噙著筷子頭提出她的疑惑,“按理說,小人已經(jīng)處理了,這,這怎么今天又出來一個?莫非你沒扎到要害之處?”“是,可能,你說,這個爛女人!”馬美嘆了口氣,眼神落寞,幾乎沒把閨女的話聽進(jìn)去。

  程晨一下子感到這個“爛女人”竟是一語雙關(guān),隱含一石二鳥之意。她有些焦躁不安了,勉強(qiáng)吃完了飯,她趕緊打發(fā)母親幫她找管床大夫,什么時候能出院,她抱怨醫(yī)院難聞的消毒液氣味,她討厭這種白色的床單,她要結(jié)束這暗無天日的日子她想回家。

  程晨相信,對于一個沒有事業(yè)唯男人馬首是瞻的剛五十歲女人來說,比起丈夫出軌給心理的打擊形成的內(nèi)傷,肉體的痛算不得什么。何況,她的男人比她小了三歲。

  這是她這幾天跟父親聊天時才知道的,程晨問他:“我媽一罵大爹,奶奶就在背后戳我媽脊梁骨,她說我媽比你大了整整一巴掌,是嗎?”“沒有,三歲!”“我問過奶奶,‘我媽說她比我爸大三歲,你怎么老比劃五歲呢?’她說,‘那是你姥爺為了把閨女嫁給我,偷偷改了!’是嗎,爸爸?”“沒有,你奶奶看不上你媽,覺得沒文化,年齡又大,故意那么說……你奶奶跟你說這些......”

  所以,她打發(fā)媽去找大夫。她明白給人戳一棍子那里有多痛,但她必須即刻知道,媽是否已經(jīng)知道,只是為了挽留面子婚姻而佯裝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內(nèi)傷。

  電話“嘟”過一聲,程功就接了起來。程晨先噓寒問暖,問問說話是否方便,確定可以講私人電話時,程晨問父親:“爸爸,我媽,她知道你什么了嗎?”程父一愣,啊了一聲,接著說:“應(yīng)該沒有吧,沒有,沒有,你不說就沒有。”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掩飾自己的齷齪事給女兒這么提起。

  “怎么啦,你媽她?”程父接著問。

  “沒怎么,我以為她上午出去了好久,跟蹤你去了呢!”

  “哈哈,沒有的事,再說,跟蹤我我也沒做甚,行,好好休息,爸爸一會兒就過去了……”

  程晨沒有說媽也受了傷,盡管她最需要的是爸的安慰。除了養(yǎng)傷,她的職責(zé)還有盡可能幫助媽維持她的良好形象,還有,兜住爸這段不光彩的經(jīng)歷并且看好他,讓這段經(jīng)歷成為他乏味失望的情感世界里最動人的一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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