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被母親懷疑,阿斯?jié)h總在早上約程晨,他帶著她跑步,他說他喜歡看程晨像小狗一樣跟在他身后,哈哧哈哧大喘氣;他帶她逛附近的早市,買新鮮便宜的蔬菜水果,然后回他們的家,那個程晨曾經(jīng)寄放絕望和悲傷的地方,喝他熬好的八寶粥,就著咸菜喝炒米奶茶,他們激情地?fù)砦?,他深情地有些哽咽:程晨,每一段感情我都把握不好力道,我失去?.....親人......不能再失去你,如果有什么我不該做不該說的地方,你要告訴我,我改。
程晨能說什么呢?阿斯?jié)h沒有錯,他把蘇麗婭當(dāng)親人,雖然相隔永年,雖然被蘇麗婭拖累,背負(fù)了近百萬的債務(wù),但他依然把她當(dāng)親人,所以他只有盡心盡力的對你好,如果說力度把握不好,也只有對你好的過了頭。
某天早晨,天蒙蒙亮,程晨就被他的微信吵醒了。他說帶她去買本地毛桃,杏子一般大,微微發(fā)苦,但上嘴一咬,流著甜滋滋的汁水。
他們剛跑出不遠(yuǎn),程晨的余光里閃進(jìn)來一個人——這還是她認(rèn)識的張彩霞嗎?眼皮一放一撩的瞬間,她仿佛看了十多年前蹲在灶臺邊的三姑,她騎著電瓶車,頭發(fā)扎在脖頸,懶懶地耷拉在背上,從側(cè)面望去,瘦小而黑的臉頰,顴骨泛紅,肩胛骨微凸,兩條長腿叉在電動車上,微微欠著身子,擺弄著胯下的一大袋子蔬菜——就快要掉地了。
張彩霞小心翼翼直起上身,向后擰巴過來,反扣著一只手,扶住后座的另兩大麻袋土豆,等土豆袋子穩(wěn)住了,她又伸手摁住前邊車筐里的瓜,如果從后或者從前看,整個一座移動的小山。程晨看直了,這個曾經(jīng)乖巧懂事的農(nóng)村姑娘,在三姑家過了十來年苦日子,大哥好吃懶做,三姑慣子甚焉,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現(xiàn)在大哥不僅債臺高筑,還又蹲了班房,這是什么樣的苦命啊。
他們拐進(jìn)菜市場時,大嫂也進(jìn)來了。她將電動車停在路牙子邊,先扯下那大袋子蔬菜,擺在路邊,又伸手搬下一袋子土豆,那個袋子著實有些重,大嫂提起一條腿,使袋子溜在自己的腿上,才讓土豆平安落地。
喉間的苦澀感突然涌上舌尖,她想如果她一開始就跟阿斯?jié)h成為了一家人,也許,這個女人的境況要不現(xiàn)在好得多,她相信阿斯?jié)h看在她的面子上,能放過大哥一碼。
程晨沒有去幫忙,也打招呼,繞在阿斯?jié)h的右邊,走了過去。
阿斯?jié)h很敏感,他直問她怎么了,程晨說沒什么,但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看見一個人。
阿斯?jié)h以為程晨看見了馮焱君,說不出什么表情,突然加快了步伐,緊緊攥了攥他手里的小女人的小手。
“我大嫂?!背坛坎幌腚[瞞什么就說了出來。阿斯?jié)h一愣,才知道她說的不是前夫,臉上頓時明亮了些許。“哪個......大嫂?”程晨有些嗔怒地瞄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說就是被他送進(jìn)局子的那個趙輝的老婆嗎?
大哥很疼她,因為是獨生,所以打小就覺得大哥是才是她的強(qiáng)大后盾,有時候男孩子欺負(fù)她,往她后頸子里塞雪球,往她鉛筆盒放毛毛蟲,她便叉著腰唬他們:信不信我叫我大哥!
程晨怔怔地想,如果我們一開始在一起,大哥如果知道阿斯?jié)h是自己的妹夫,事情的發(fā)展順序也就不該是這個樣子了吧。
“她老公是趙輝!”程晨有些不想理他,從他手里抽了出來,自己揣起來裝作認(rèn)真地篩選的樣子。
可阿斯?jié)h又有什么錯?他辛苦設(shè)計,結(jié)果被別人偷去了不說還搭進(jìn)去大幾十萬,換成誰不是這樣的對待?再說他們已經(jīng)分手,她都不是他的誰,何況她的姑舅哥哥呢?
“我知道是你的哥哥,所以我也只是跟沛兄解釋一下,我不該懷疑他,不成想他直接報了案。”
“......”
至此,程晨才知道,大哥是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大哥,也是至此,程晨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比她更善良。
阿斯?jié)h說:大哥騙我時,我是路人,我?guī)痛蟾鐣r,我已是家人。所以,阿斯?jié)h幫張彩霞開了小小的面館,投資四萬,他刷給房東一萬六千多的信用卡。
那之后,程晨也開始著手成立自己的鋼琴培訓(xùn)機(jī)構(gòu),程晨喜歡鋼琴,也喜歡小孩子。而馬美無所事事,她的工作除了給閨女做飯,就是不停的試探她,是不是已經(jīng)心有所屬,跟阿斯?jié)h在一起,。
知道了母親的心思,程晨白天帶她收拾工作室,自己埋頭忙活,粉黛不施,手機(jī)撂在門口的小圓椅上,中午母親早走,回去做飯,程晨特意說累了,跟著她回家;中午,他們各自回臥室睡午覺,程晨大開著門,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等馬美那邊睡穩(wěn)了,窩在被窩里跟阿斯?jié)h聊天,聊一句刪一句,以防不測,給阿斯?jié)h改名為媛媛,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兒名字;下午,程晨再領(lǐng)著她去工作室,一到天黑,程晨便喊著回家吧,餓了。
為了給她嫁出去,馬美不停打著擦邊球,她說閨女你一個人弄鋼琴室我怎么能放心,教完孩子都那么晚,雖然山水市的治安文明為本行業(yè)在本省乃至全國之翹楚,但也有不測之風(fēng)云;鄰居家一個高齡產(chǎn)婦,生產(chǎn)時差點送了命,她唉聲嘆氣說她也老大不小,同時她自艾自憐,說自己一把一把的吃藥,趁現(xiàn)在她還能動,如果程晨有了孩子還能拉扯,再過幾年在不在人世還兩說。
程晨說她對婚姻已經(jīng)失望,幸虧離了婚,現(xiàn)在覺得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這種日子愜意舒服,挺好,馬美溫言軟語,目光閃爍,近乎懇求地問閨女:需要媽媽給你介紹不?
程晨嘆口氣,轉(zhuǎn)身拍拍母親的肩膀,安慰她:媽,需要,但不是現(xiàn)在,我想跟你們生活,等爸爸回來,我們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在一起。
馬美無奈,只能由閨女,也只能由閨女,因為她自己的事又找上了門。
那些個債主們逼著馬美退本金,馬美以“沒有”二字回絕,不出幾天,打非辦傳喚她,說有一大批人來報案,叫馬美核實賬目。
馬美慌了神,程晨說不怕,大環(huán)境是這樣,總有解決的辦法,于是,她陪了母親去。
在嘰嘰喳喳的公安局打非辦里,程晨一眼瞅見一個熟悉的面孔,他衰老的不成體統(tǒng),看見他拿過筆錄來,找警察要印泥,程晨險些沒驚掉了眼珠,馬道士怎么會給母親融資?他算生前,算身后,千算萬算,竟沒算出來,自己終究栽在了一個平凡的女人手上。
馬道士來山水市,已經(jīng)是跨省而來,程晨盡地主之誼,請他吃了頓便飯,也希望他網(wǎng)開一面,別急著告母親,讓母親坐了牢沒什么好處。
吃飯時,程晨喝了點酒,趁著酒勁打趣他,怎么沒算到自己并不適合做這樣的投資,他一副不服輸?shù)臉幼樱何已芯康姆较蛱珕我?,回去我主攻?jīng)濟(jì)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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