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師兄,按說能在神都任職的官員都不是傻子,怎么會這般貿(mào)然行事呢?”陳南眨巴眼睛。
姚崇微微一怔,“師弟似乎話里有話啊?!?p> “還有個事情透著詭異,大朝儀上重臣上書請柬,這件事情很快就被傳到了民間,引得物議沸騰,甚至有些百姓都在替太子發(fā)聲。
太子這些年的作為,我想二位很清楚,沒有半點施惠與百姓。
甚至因為住得近,神都的百姓都知道咱們這位太子,可是個怯弱無能之人。
百姓怎么會突然大規(guī)模擁護太子呢?
同情?我看不像?!?p> 張柬之和姚崇對視一眼,他們的目光一直關(guān)注著朝堂,還不習慣將目光下移到百姓身上。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們,即便他們是治世之能臣,還不太懂輿論的重要性。
兩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姚崇道:“師弟的意思是,有人在推波助瀾?!?p> “眾臣逼位,百姓歸心,這可是大忌!鬧得越兇,陛下對太子就越有意見。咱們這位女皇向來乾綱獨斷,若是真令她動了雷霆之怒,搞不好真會廢李立武?!标惸系?。
這下兩位宰相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是武系在搞鬼!”
但是很快姚崇就皺眉道:“可是不對呀,此次上書請柬是咱們的人主動的?!?p> “那可未必!”陳南突然道。
張柬之和姚崇朝他看過來,“涅羽,你想到了什么?”
“張公,師兄,你們想啊。一開始李昭德上書請柬,你們都覺得不妥,但還不等你們反應過來,李昭德就已經(jīng)串聯(lián)了一群擁護李唐的大臣,導致你們被裹挾進去。
可是只要那時候你們心緒清明,緩緩圖進,就算不能達到目的,也不會把事情鬧得這般大。
但是這時候一件事情的發(fā)聲,讓上書請柬變成了意氣之爭,以至連你們都無法掌控了。
那就是御史李昭德被殺!”
陳南眼睛一亮,他隱隱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
正是李昭德之死,女皇的殺雞儆猴,才讓張柬之、姚崇這樣聰慧的人失去理智。
因為這時,所謂的上書請柬,已經(jīng)變成了意氣之爭。
張柬之突然想起來,自從李昭德被殺之后,他們中間就出現(xiàn)一個聲音,說女皇這是在殺雞儆猴,如果他們被嚇住,就會令己方氣弱,武系氣勢大張。
長久下去,將不會再有人敢當直諫陛下,請其還位李唐。
也正是這樣的聲音,讓張柬之等人開始跟女皇死磕。
想到這里,張柬之和姚崇都開始泛冷汗。
兩人忽然朝陳南一拜:“多謝涅羽提醒,否則李唐復國的希望將斷送在我輩之手?!?p> 陳南趕緊避開,將兩人攙起來。
“這都是涅羽應該做的,而且張公和師兄也是因為身在局中被迷惑住了,以你們的智慧,早晚會醒悟過來?!?p> 這是實話。
張柬之和姚崇等人,純碎是被豬隊友拖累了,只要他們能及時明悟過來,就不會釀成過大的損失。
而這也讓陳南意識到,己方陣容混進來敵方間諜是如此可怕。
此番被陳南點醒,張柬之和姚崇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兩人立刻拜別陳南,匆匆出了狄府,想來是去抓叛徒去了。
陳南返回府里時,發(fā)現(xiàn)老師正背著手在看花圃一株芍藥。
待他走近,狄公一手背后一手抱肚,在院子里慢步逛游起來。
陳南很自然的跟在后面,他知道老師這是有話要跟他說。
“李昭德的事情連我都沒想那么深,你能洞察這一點,殊為難得?!?p> “那是因為我身在局外,跟這件事沒有利益關(guān)系,才僥幸看清?!?p> 狄公腳步微頓,笑吟吟的看了陳南一眼,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今日你的表現(xiàn)真的很不錯,放眼大周,能在柬之和元之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人真的不多。
你這番剝絲抽繭、鞭辟入里的分析竟能警醒他二人,這是某沒想到的。然而有一點,我要提醒你?!?p> 陳南臉色微正,恭敬以待。
“太子李顯如你所說非常的怯弱無能,但你要記住,他畢竟是先皇子嗣、太宗血脈,絕不真的是個弱小的綿羊。”
李唐是造反起家,太宗更是殺兄弒弟,逼迫太祖退位而得天下。
高宗繼位雖看似是撿了便宜,但并不代表他沒有手段。單是他能聯(lián)合武則天,斗敗長孫無忌就可見他有足夠政治斗爭技能。
太子身為李家嫡系血脈,骨子里絕不會是平庸之人。
他的怯弱,他的無能,只不過是因為武則天太過強大而已。
這就是狄公要告訴陳南的東西,只是陳南卻眨了眨眼睛:老師這番告誡,有些太刻意了!
幡然醒悟的張柬之等人動作很迅速,才不過兩天,因大朝儀而引起的物議便被壓了下去。
李唐死忠粉們也很快偃旗息鼓,那些紙片般的請柬奏折也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朝堂清靜了,狄公的病也在這時神奇的好了,老頭又開始每日掛著笑臉去上班。
而幫張柬之和姚崇解決大麻煩的陳南卻百無聊賴,每日和兩位兄長一起逛神都。
本想著虎大哥久居神都,讓他當向?qū)?,誰知道他以前根本就是宅男加五好男人,那些有趣的地方他基本上都沒去過。
既然沒有目的地,三人就漫無目的隨便狂。
中午時分,三人找了家像樣的酒樓,準備填填肚子。
“喲,幾位爺,里面請,是坐大堂還是雅間?”
剛進門,跑堂的小二就滿臉笑容迎了上來。
“找個臨街的雅間?!?p> “得嘞,請跟小的來?!?p> 三人跟著小二上了二樓,來到一個臨街的雅間。
正要進去時,陳南忽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爭執(zhí)聲。
“這位爺,小的看您穿著舉止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人,相信您是真的丟了荷包。
只是店里有規(guī)矩不能賒賬,您看看身上還有什么東西能當在這兒不?小的也好跟掌柜的交代?!?p> “這……我身上只剩下這塊兒玉佩了,但這是家母遺物,實不能做抵押之物?!?p> “那您能夠?qū)憘€條子嗎,小的親自去府上?。俊?p> “這……我是湖州人,在京城并無府邸?!?p> “哎喲,爺,那您說這可怎么辦?”
店小二未因客人結(jié)不了賬而變臉,客人也溫文爾雅不顯蠻橫。
雖然只是聽到,未親眼所見,但已經(jīng)在陳南腦海里形成一幅頗令人舒服的場景。
難道今日是本朝議郎日行一善的時候?
陳南微微一笑,輕輕推開隔壁的門。
“小二,這位公子的飯錢多少,某替他結(ji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