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山涉水,眾人在馬車上顛簸了大半月,晚霞滿地鋪開來之時,總算是能隱約看見遠(yuǎn)方的城池。
“客官您里面請!”
“客官您慢走!”
小二彎著腰,滿臉笑意的迎來送往,顧閱幾人,是他接待的客人之一。
“陸大哥,我們?yōu)槭裁床悔s去城中落腳?”
興許是小孩子忘性大,半月下來,唐酒似乎已經(jīng)把叔歜齊城之事,忘了個干凈。
陸語蘇很是欣慰的側(cè)身看向唐酒,她能恢復(fù)以前的古靈精怪是最好不過了。
“再怎么趕,天黑之前也到不了,正好有個客棧,歇息歇息,明日再去也不遲?!?p> 唐酒聽著陸語蘇的話點了點頭,然后一頭扎進(jìn)了菜單里,她想吃這個,這個也好好吃,都要了吧!
顧閱來這異世之后,每天入睡之前,都會慣性對著虛空祈禱,明天務(wù)必要天下太平!
“嘭!”
木盆被一壯漢,大力從樓梯上扔下。
“掌柜的!給我出來!”
顧閱是被這陣聲響吵醒的,他煩躁的踢了踢被子,想要再次入睡,外面卻吵嚷個不休。
“大早上的成孤兒了?今天好不容易能睡懶覺!特么的!”
大早上被擾了清夢,他睡眼惺忪,卻臉黑如鍋底的打開房門。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孤兒,素質(zhì)真是吊差得一批!
只見那大漢光著頭,披著顏色鮮艷的厚衣,腳踩小皮靴,雙手叉腰,扯著嗓門還在叫喊著。
這天都還未亮,掌柜的哪里在大堂,只有一個小二在那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誒!不是我說,這位兄弟,這天都還沒亮的,你在這嚷嚷啥玩意兒?人掌柜的不用休息的?”
顧閱起床氣正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開口懟著壯漢。
壯漢看到倚靠門前,衣衫凌亂的模樣,人也通透,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向后腦勺,應(yīng)該是想撓頭發(fā)。
只見他手指堪堪停在腦袋上,微微曲指,撓了撓空氣,然后自己給自己整懵了,他沒頭發(fā)。
壯漢似乎想到什么,臉上的愧疚之色秒便暴躁,抬腳踹了一下欄桿,“你們掌柜的呢?還不來,我就把這拆咯!”
顧閱就算只開了一條縫,初冬的冷風(fēng)也一個勁兒的往屋里來,那勢頭,說一句爭先恐后也不為過。
左右也無了睡意,顧閱索性披著叔歜齊城帶來的貂皮大衣,下了樓。
“這位……”
若說起床氣給人增加勇氣,那凜冽的冷風(fēng)則讓人清醒。
這位漢子看上去,威武雄壯得很,顧閱心想,若二人PK,不出十秒,對方就要跪在地上求自己不要死。
“唉!兄弟你有所不知!”說著壯漢從懷里掏出一把頭發(fā)來,烏黑粗硬。
“俺在這旮瘩住好幾天了,今兒個起床,就發(fā)現(xiàn)啊,這頭上,現(xiàn)在是一毛不剩啊!”
說著說著,壯漢語氣越發(fā)委屈,眼眶也有些泛紅。
古人很看重自己的頭發(fā),信奉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
斷發(fā)之痛,對于顧閱這個現(xiàn)代人來說,自己是午飯站在對方的視角,來體驗疼痛的。
但他還是面露悲色,想要開口安慰一下,一時間卻不知如何措辭,舌尖舔舐著牙關(guān),幾欲開口,卻親手把要出口的話語掐在喉間,畢竟他心里覺得,這事兒,真不大!
顧閱努力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從何安慰起,便拍了拍壯漢的肩膀,用行動來表示安慰。
男人間的話語可以很少,一個動作,壯漢不僅得到了安慰,還像得到了鼓勵一般,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說起自己的懷疑。
“兄弟,實不相瞞,俺左邊的兄弟早就來住在這兒了!”說著,壯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胡子拉碴的臉上還有了點點紅暈。
“俺可以肯定俺昨晚睡得不好,前幾日隔壁都會被被俺的呼嚕聲吵醒,昨日卻沒有動靜?!?p> 顧閱不禁打量起面前男子的身形來。
虎背熊腰,五大三粗!
身高比謝邀還高上幾分,但是打呼嚕這么大聲真的大丈夫嗎?
顧閱心里天馬行空,面上卻不顯山露水,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用眼神示意男子接著說。
男子猛灌了一口,剛才小二送上來的熱茶,舔了舔嘴巴,臉色忽而變得有些驚恐。
“兄弟,俺和你說,昨晚俺夢到了一只禿頭的狐貍,在給俺頭!”
“那你……”
顧閱心中有了猜想,不過若是應(yīng)驗了,禿頭的狐貍?這不是搞笑嗎?
“俺懷疑,俺的頭發(fā)就是給那狐貍剃掉的!”
壯漢義正言辭的說出顧閱心中的猜想!
“噗!”顧閱連忙捂著嘴,險些沒憋住笑聲。
他明白古人對頭發(fā)的執(zhí)念,若沒那只跳戲的禿頭狐貍,他都不會忍不住!
禿頭的狐貍?熬夜太多了嗎?那不應(yīng)該變強嗎?顧閱越想越覺得好笑,面色漲得通紅。
壯漢原本低垂著的腦袋,抬了起來凝視著顧閱,眼睛里的傷心快要化為實質(zhì)般,膠著在顧閱身上。
“不是,我真沒笑你!真的!我不僅接受過九年義務(wù)教育,還是紅色事業(yè)的接班人!受過高等教育,素質(zhì)那是沒得說!”
顧閱拍著胸脯保證,臉色卻紅成了豬肝色,憋笑憋的!
最終,他為了不笑出聲,用牙齒輕輕啃咬著虎口。
“你是不是在笑我?”
壯漢也不是傻冒,看出了顧閱在憋笑,氣的直喘粗氣,雙目瞪得像銅鈴一般,氣憤的瞪著顧閱。
顧閱連忙擺手,用行動表示,自己真的沒有笑他。
至于為什么不說話,笑得停不下來,嘴巴沒空。
壯漢像是信了一般,繼而一手摩擦著自己的光頭,一手摸著自己的掉發(fā)。
男子長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牛鼻子喘著粗氣,茂密的胡子一聳一聳的,兩片厚嘴唇張張合合的抱怨。
給點陽光就燦爛,這話說的就是顧閱。
顧閱見壯漢沒有動手的意思,由含蓄的咬著虎口,演變?yōu)槊娌柯裨陔p手之間,雙肩不停的聳動,是不是還發(fā)出豬叫聲。
“你這小兄弟怎么這樣,俺頭發(fā)都沒了!”
顧閱微微抬起頭,一雙細(xì)長的鳳眼里水光瀲滟,但也只露出了這雙眼睛。
他騰出一只手來,左右擺動,瘋狂的證明著自己的清白,另一只手卻緊緊捂住嘴巴。
大掌的覆蓋,使得笑出的大白牙隱沒在黑暗里,肆意張揚。
壯漢被顧閱的眼睛瞅得沒脾氣,眼前這個男子太好看了,比部落里面的女人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