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的掌柜,從后臺急吼吼的跑來,初冬的冷天,硬是跑出滿頭大汗。
小二雖然一只勾著腰,給這位看著受了不少委屈的客人添茶,但余光一直瞄向,后院和大堂鏈接的那處簾子。
他自然是第一個看見掌柜身影的人,作為一個小二,他本想高聲叫喚一聲,掌柜的,您來了。
掌柜的眼疾手快的朝著小二擺了擺手,示意不要伸張,小二欲破喉而出的高呼,就此卡住,瞬息之間,憋得臉色有些難看。
這天都還沒亮,要讓這小二一聲吆喝,不得起來個七七八八了,遇上人群,小事兒都變大事兒了!還不如低調(diào)點,上前問問情況。
只見那兩位客官,在離樓梯最近的那張座子處,相鄰而坐,一人微微仰著頭,一人微微低下頭,似在四目相對。
光頭的那位,側(cè)對著他,側(cè)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而變紅。
短頭發(fā)的那位,背對著他,相較而言,那相對來說,較為瘦弱的肩膀,在不停的顫動著,似乎在忍耐什么。
此番情景,讓掌柜的一下犯了難,這么和諧的場景,若是打擾了,怕是死的更慘?
問題不大,萬事有小二!
掌柜的瞇著小眼,朝小二使眼色,想讓小二出個聲響,打破此時的氣氛。
奈何這小二還是個特地留下值夜班的,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工作好些年頭了,一時間絲毫內(nèi)有領(lǐng)會掌柜的半點意思。
“掌柜的,您眼睛咋了?”
小二放下茶壺,小跑到掌柜跟前,滿目關(guān)心的低聲詢問掌柜,深怕他有什么閃失,蓮娘手底下,他活不過三招。
蓮娘是掌柜的媳婦兒。愛慘了他們掌柜的,掌柜的年輕時,雖然矮些,但是五官俊朗,但這些年被蓮娘喂得,嘖。
掌柜的實在有些胖了,眼睛被肉擠在一起,只剩一條縫,即使此刻他滿含著恨鐵不成鋼的怒視著小二,傳達出去也十不存一。
“二位客官,早好?。 ?p> 掌柜一邊滿臉笑意的打著招呼,一邊小步上前,與二人坐的那張桌子隔出三大步的距離。
他身形矮胖,每走一步,臉上的橫肉都要顫抖幾下,看起來又敦實又好笑,肉肉的臉上堆滿笑意,竟有些說不出的可愛。
早在小二關(guān)切掌柜的聲音想起時,壯漢就收回了緊盯著顧閱的目光。
就在剛才,他仿佛陷進了那片動人的水光里。
他第一次沒有嫌棄的摸自己的光頭,因為面前的青年,頭發(fā)極短,還要下來安慰他,想來也受過一樣的苦楚。
那短發(fā)看起來有些扎手,他找機會一定要摸一摸,試試手感。
“掌柜的,噗!哈哈哈……你來了!喏!事主在這!哈哈哈哈哈……”
顧閱見這剛才還囂張得不成樣子的二傻子,呆愣愣的摸著自己的腦袋,半天沒蹦出一個字來。
他就忍著笑意,告訴了一下掌柜的,該找誰。誰成想,這會兒都忍不住!
禿著頭的狐貍,他要是看著了,可真是活久見,這么憋屈的動物,禿了但也還是沒變強。
“客官,發(fā)生了何事?”
掌柜的心底閃過千萬種解決碰瓷的辦法,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著,端的是以禮待人的大家做派。
漢子本是灑脫之人,又因著顧閱,一頭利落短發(fā),天還沒亮就下來安慰自己,他內(nèi)心的情緒,倒是因此平復(fù)了不少。
若顧閱知道漢子心中所想,大概會深深嘆息一句,腦補果然在哪都有,而且看樣子都離譜得很!
“掌柜的,不是俺為難你,你看看,在這你店里,就在昨天夜里,俺這頭一下被剃的光亮!”
壯漢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光禿禿的腦袋和桌上鋪開來,那散亂不堪的黑發(fā)。
掌柜的年紀有些大了,但記憶尚好,這漢子在這住了好些天,他還是認識的。
“這……”掌柜的管理這客棧這么多年,碰上這事兒還是頭一遭。
掌柜的一下子犯了難,胖胖的手指撓了撓太陽穴,細小的眼底閃過精光。
“這位客官,小店傳承這么多年,這事真是聞所未聞,夜間也有小二守夜,您這情況,不得不讓人多想!”
掌柜語氣誠懇,但卻在含沙射影,暗示著在場的幾人。
顧閱成功被帶上了道兒,心想這傻大個碰瓷也不像個好點兒的招,這禿狐貍,越咂摸著,越荒誕吶。
壯漢是五大三粗的沒錯,但顧閱看向自己的眼神,從滿眼笑意盈盈,變?yōu)椴恍己屯椋€是能有所察覺的。
那漢子瞬間就急眼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給掌柜的帶來不少壓力。
“掌柜的,在你店里出的事,我只管找你,別和俺說那些有的沒的!今天這事要是沒個交代!”
話音剛落,壯漢的大掌“啪”的一下,排在桌面上,桌上粗硬的黑發(fā)被震得飛起,手一拿開,桌上赫然出了一個掌印。
掌柜的被拍出的聲響,弄得心肝一顫,面上配合的露出后怕的神情,腳步微挪,往顧閱身后站去。
他可精著呢,他知道這莽漢在乎跟前的貴公子,必定不會出什么亂子。
“這位公子您給評評理,這位漢子可冤枉死老夫了,我從頭到尾,都是以禮相待,合理推測,他還用氣武力來恐嚇于我!”
掌柜的聲線發(fā)抖,臉上橫肉也跟著顫抖,一言一行中露出的害怕不似作假。
反觀那漢子,怒目圓睜,桌子還給拍出一個手印,這不明擺著威脅人家,讓人趕快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嘛。
掌柜的圓滾滾的形象,出場時滿臉笑意,而漢子又深得魁梧,臉上大把的胡子,脾氣又這么暴躁。
兩人一強一弱,形象對比鮮明。
顧閱心底那桿秤,不自主的有些偏向弱者掌柜。
只見他攏了攏身上華麗的貂毛,腳下悄悄后退一步,與那漢子拉遠距離,不至于仰頭看那漢子。
“我說句公道話?!鳖欓営心S袠拥亩酥荒槆烂C。“禿頭這事兒呢,真不是一個好的訛人理由!”
顧閱接下來的詞兒,還在舌尖醞釀,誰想,那漢子聽著這兩句話,就滿眼委屈的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