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夢回民國

　　1938年，上海

　　“春風她吻上了我的臉

　　告訴我現(xiàn)在是春天

　　雖說是春眠不覺曉

　　只有那偷懶人兒才高眠

　　春風她吻上了個我的臉

　　告訴我現(xiàn)在是春天

　　雖然是春光無限好

　　只怕那春光老去在人間

　　。。。。。。。。?！?p>　　一曲唱畢，舞臺下的客人們爆出了熱列的掌聲，回響在偌大的舞廳里。光鮮亮麗舞臺上穿著華服的歌女微笑著向大家鞠躬致意，人們吹著口哨，往臺上丟著鮮花，向歌女表達著自己的喜愛之情。隨之幕布默默落下，歌女抱著滿滿一手的鮮花，緩緩退臺。

　　這里便是大上海最有名的舞廳，百樂門。既是有錢人的歡樂場，同時也是各個政治力量在上海的角逐之地。也許是為了麻痹人們的意志力，又或許是為了顯示出在日據(jù)下，上海欣欣向榮的“和諧”景象。百樂門在幕后日本人的管理下，成為代表上?！胺睒s”的一個旗幟。每天的歌舞盛平，歡聲笑語掩蓋了這個城市混亂不堪和茍且骯臟。

　　后臺

　　剛剛結(jié)束演唱的歌女摘下沉重的耳環(huán)，準備趁著在下一首輪演唱的空隙休息一下。

　　“哎喲，我的曼瑩啊。剛才那首歌表現(xiàn)可太好啦！”負責她的大班走了進來，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雖然長的油膩了些，但是勝在對她很好。

　　周曼瑩，上海第一舞廳百樂門的當紅歌女，臺柱子。她很小的時候曾經(jīng)隨父母東渡去了日本謀生。后來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身為在日本生活的中國人免不了被排擠，在日本過不下去了的他們一家便逃回到了國內(nèi)。

　　而這時的周曼瑩已經(jīng)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雖然臉蛋不是美艷性感，但是身材修長，姿態(tài)優(yōu)美。最為難得的是那一副動人的嗓子，唱起歌來，十分吸引人眼球。她為人聰明，來百樂門的短短一年內(nèi)，就成了最受客人喜歡的臺柱子。

　　而因為她在日本生活過，所以還算懂得日本人的生活習慣，再加上待人接物很有禮貌，很能哄得日本客人開心。

　　“快開場了，你準備一下啊?！贝蟀鄮退讯h(huán)帶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肩，催促著她快點。

　　此時，幕布又拉了起來，剛剛?cè)谖璩靥璧娜俗亓俗?，等著欣賞表演。

　　周曼瑩款款走了出來，眾人的目光都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感謝今天每一位來聽我演唱的貴賓。接下來我要表演的并不是一首舞曲，要請大家坐著聽我唱了?！敝苈摼狭艘还^續(xù)說：“我生長于秦淮河畔的小村莊里，所以想演唱一首來自我家鄉(xiāng)的歌。希望諸君能夠喜歡。”

　　說罷，穿著一身紋著牡丹樣式的紅底藍花旗袍的她坐在了椅子上，小廝送上了一把琵琶。她抱著琵琶坐正，在手指的撥弄下，琵琶發(fā)出婉轉(zhuǎn)的旋律，她用著吳儂軟語，輕輕地唱來：

　　“我有一段情呀

　　唱給諸公聽呀

　　諸公各位心呀心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

　　唱給諸公聽呀

　　秦淮緩緩流呀

　　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

　　金陵風雅情呀

　　瞻園里堂闊宇深呀

　　白鷺洲水漣漣

　　世外桃源呀”

　　本是喧嘩熱鬧，歌舞不斷的舞廳，此時回轉(zhuǎn)著周曼瑩輕柔秀美的歌聲。這儒雅婉轉(zhuǎn)的吳語，仿佛將人心都給唱化了。似乎是這歌聲太美，人們都聽呆了。以至于在唱完一段時間內(nèi)，都忘了鼓掌。還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些人帶頭說著“好！”，剩下的人們這才回過神來，掌聲，喝彩聲不斷，丟上臺的鮮花都她已經(jīng)接不下了。

　　周曼瑩在熱烈的掌聲中，彎腰鞠了好幾個躬才謝了幕。

　　回到后臺的她，卸去了精致的妝容，露出了她那張清秀婉約的臉。沒有了舞臺上那刻意營業(yè)的笑容，面無表情的她覺得此時才舒服。

　　“周小姐剛剛那首秦淮景唱的真好啊?！彼聪蜷T口，一個小廝模樣的人，站在了休息室門口，靠在門上。他把帽子壓的很低，看不清面容。

　　“你是新來的嗎？可能還沒教給你規(guī)矩，這后臺你們不能隨意進來?！敝苈摏]再理他，轉(zhuǎn)過頭來，收拾著桌上的化妝品。

　　“就可惜啊，不知道著聽的人能不能品出周小姐想表達的其中深意?！蹦切P并沒有離去，卻在自顧自地繼續(xù)說著，一臉感嘆。

　　可是周曼瑩收拾桌子的手卻一頓，聽到這話，覺得有些驚訝。

　　“我想表達什么深意？”她仍是面無表情，看也不看那小廝。

　　可他不回答，徑直走進了休息間，順手就將門關(guān)上。周曼瑩迅速站了起來，生氣地說：“你要干什么！”這難道是個登徒子？她悄悄地抓住了一把簪子，藏在手心。

　　此時他摘掉了帽子，周曼瑩發(fā)現(xiàn)他劍眉星目，竟十分俊朗。他臉上不帶半點猥瑣，反而是一臉嚴肅地說：“從日軍侵略我中華以來，戰(zhàn)亂不斷，可這百樂門卻依然歌舞升平，營造出太平的假象。而離這上海的不遠的金陵城里的百姓正在的被肆意屠殺著，他們卻坐在這里唱歌跳舞好不快活。周小姐這是想借歌聲喚醒一點點他們的良知吧？”

　　“你可知道剛剛說了什么？”周曼瑩只覺得他不要命了，這個店的背后可是日本人，這話萬一被人聽了去。。。。。

　　“你既然都敢唱，那我也敢說?！彼只謴土说鮾豪僧?shù)臉幼?，露出一絲壞笑?！爸苄〗悖阏f我剛剛說的那些，對嗎？”

　　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周曼瑩跟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敝苈摕o法回答，因為他猜中了。

　　他輕笑了一下，好像還想說點什么?？墒窍乱幻?yún)s腳步不穩(wěn)，向地上倒去。

　　周曼瑩見狀急忙去接，那男人重重的砸在了她身上，不動了。

　　她趕緊摸了摸他的脖頸出，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暈了過去。

　　這是個什么情況，周曼瑩覺得十分不解。

　　這時，休息室外卻傳來了一陣吵雜聲。

　　“這邊搜！”一群人小跑著經(jīng)過了她門口，可說的并不是中國話。

　　周曼瑩一驚，竟然是日本人？又看到倒在自己身上已經(jīng)暈過去的男人。他雖然穿著小廝的衣服，可剛剛看他的談吐氣質(zhì)分明不一般，又說出了那樣一番話，當下就心里明白七八分了。

　　瘦小的她艱難地拖動著這高大的男人。好不容易把他拖入更衣間。她剛把男人放置好，王大班就推門而入?！奥撃汴P(guān)門干嘛呢?？炜欤糇裟緦④妬砹?，臉色不太好，你陪他去喝喝酒?！?p>　　“噢噢，我剛準備換衣服呢。我畫個妝馬上就去。”周曼瑩冷靜地走向化妝臺，拿起口紅假裝準備補妝?！澳阆热ッΓ覔Q好衣服立馬就去。”她怕那男人被發(fā)現(xiàn)，急忙打發(fā)王哥走。

　　王哥一走，她又返回到更衣間檢查下了男人的身上，還好并沒有發(fā)現(xiàn)傷口。又探了一下他氣息平穩(wěn)，便放心了下來。她拿了一些衣服，全部蓋在了他身上，將他藏了起來。確定看不見他之后，周曼瑩便離開了休息室。

　　陪佐佐木喝酒的時候，她隱約聽到說他手下在找一個什么人沒有找到，想到休息室里的男人，她心里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等日本人走了，她急忙回到休息室?？墒潜驹摬刂莻€男人的更衣室卻空無一人，那男人不見了，應該是自己走了。

　　可他到底是誰？

　　但是接下來的日子，那男人一直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和不斷重復的每天一樣，在客人熱烈的掌聲下，臺柱子周曼瑩謝幕退場。連著幾首歌的演唱讓她疲憊不已，現(xiàn)正坐在休息室發(fā)呆。

　　王大班甩著他那一身肥肉，開心地跑了進來：“曼瑩呀，和你說個好事！李處長來了，點了你的名要陪他喝酒哩。你準備準備就去二樓的9號房。”

　　“好，王哥。你讓我補個妝，馬上就來?！敝苈摯饝Ｔ谖鑿d謀生計，討好客人，讓客人喜歡是最重要的。學會陪客人聊天喝酒更是重中之重。她看著鏡子里妝容精致的自己。在濃妝之下，那本清秀的臉蛋竟也變得美艷起來。

　　“你把李處長哄好了，以后有的是榮華富貴！”王大班希望周曼瑩好，如果以后能混個姨太太，是做歌女的最好的出路。

　　周曼瑩不語，她對著鏡子換上了一副毫無破綻的標準笑容，款款走向了九號房間。

　　“李處長~今天這歌唱的怎么樣呀~？”周曼瑩拖著那千回百轉(zhuǎn)的嬌媚聲音，坐在了她口中的李處長身邊，一雙嫵媚的眼睛像是要把李處長的魂給勾出來一樣。

　　“如百靈鳥一般婉轉(zhuǎn)動人，觸人心弦??！”李處長猥瑣的看著她笑著，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給她遞了一杯洋酒?！敖裉煅?，來了個貴客。你可要陪好！”

　　“噢~？”周曼瑩順著李處長手指的方向看去，卻驚訝地差點沒拿穩(wěn)手中的酒。

　　竟然是上次那個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