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肖必成,柯云倒是了解一些。他本是個莊稼人,家里只有個老母。但奈何肖必成并不擅長侍弄莊稼,僅有的一點地出產(chǎn)貧瘠,窮得家徒四壁,便給在北燕和國朝之間來往的貨商扛些貨物,勉強混個飯吃。
卻不想有一日在北燕,被孤鳴鶴看到,發(fā)現(xiàn)他不僅力氣大,人還很靈活,便叫住他,試了試便給了他一點銀子,讓他回家拿給老母親度日,再來北燕找他,正式收他為徒。
肖必成從此對孤鳴鶴死心踏地。他當(dāng)然知道孤鳴鶴曾是北燕國師,入侵過國朝,傷害薊州百姓也是各種有份的。但他窮困潦倒之時被孤鳴鶴所助,復(fù)雜心情下還是感恩戴德占了很明確。
從此,他明白再不會被國朝所容,甚至鄰居們也對他頗看不起,便打算將老母親接到北燕。
誰知老母親非常生氣,將他罵走,餓死也不肯花他的銀子。后來還是柯搏虎知道,敬重他老母親的節(jié)操,派人送去銀兩,托付鄰居照顧。
肖必成在孤鳴鶴那里,武功頗有進境,也迷上了武學(xué),對孤鳴鶴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聽說老母親已經(jīng)有人照顧,便安心在北燕學(xué)武。卻不想前兩天聽說母親病了,卻因痛恨他認(rèn)賊作父,也不讓別人告知他,不收心急如焚,向孤鳴鶴告了假,便越境回到國朝。
臨回國朝之前,孤鳴鶴找他密談,讓他多住些日子,刺探柯搏虎和柯家軍的動向。
肖必成心里并不想背叛國朝,卻突然發(fā)現(xiàn)似乎進入了一個陷阱,歸途中一直左右為難。沒想到剛進國朝境內(nèi),便被柯云抓住了。
柯云淡淡道:“功夫不錯,刺探軍情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孤鳴鶴要派也該派個我們不熟悉的人,這里誰不知道有個拋下老母親投靠北燕的人叫肖必成?”
肖必成臉白了,卻嘴硬道:“我沒有拋下母親,是她老人家不肯和我去北燕?!?p> 柯云道:“你也要想想你母親為什么不肯去!”
肖必成陡然泄氣了:“我并不想?yún)⑴c師父那些事情,但他教我武功,給我出路,我又如何能拒絕?我從心里不愿意拒絕?!?p> 柯云道:“你母親病情已經(jīng)緩和許多。孤鳴鶴不是一個能看清形勢的人,你好自為之吧?!?p> 他對其他士兵道:“走吧!”
那小頭目道:“那,他……”
柯云仍然淡淡道:“放了他?!?p> 和義莊。
看到孟聰明回來,汪一愷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事兒沒問完怎么就跑了呢?”
他沒有將孟聰明讓到廳內(nèi),卻道:“有話隨后再說,即使來訪我和義莊,武林規(guī)矩,我們先來切磋一場?!?p> 孟聰明咋了一下舌:“這個,不大好吧,聰明怎敢問大哥項背?!?p> 汪一愷噗地笑了:“武林粗人,跩得什么文。黃山苦松嫡傳弟子,并沒有辱沒了我,來?!?p> 孟聰明一聳肩:“那在下就斗膽撼一下大樹?!?p> 汪一愷似笑非笑地看著孟聰明:“別忘了柯總管的初衷,把我當(dāng)大樹?那柯總管可太失望了?!?p> 孟聰明赧然一笑:“您對我的期望值看來也不低呀!”
汪一愷也不由爽聲大笑:“好小子!會說話。”
說罷,二人下場。
汪一愷提起刀:“你不用兵器?你是袖子打人的?對,這很有黃山派風(fēng)骨?!?p> 孟聰明心說,您怎么和柯伯父一個調(diào)調(diào)。
他將腰帶扎緊,雙手抱拳:“聰明哪敢托大,不過在黃山練的,確實只是這一雙肉掌。”
汪一愷噗地笑出來,差點泄了真氣:“還肉掌,好吧,”他解下刀鞘,連刀一起扔給旁邊的莊丁,“認(rèn)真切上一場,中午燉個熊掌給你補補!”
這一場比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兩個江湖之人的相識,相交,了解,信任,往往都是通過這樣的切招換式,而不是其他。
汪一愷收了式,紋絲不動,氣都沒有喘,孟聰明卻大喘著,好好地?fù)Q了換肺里的空氣。
他連連拱手道:“汪大哥,您……您……您您您”說話間還在不停地喘,“您用了幾成功力?”
汪一愷走到一邊,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拿起旁邊高腳桌上他專用的紫砂小茶壺,從容地喝了一口,然后伸手請孟聰明也坐下。
“先喝杯茶,和義莊自產(chǎn)的茶,和薊州茶不一個味兒?!?p> 孟聰明連連搖手,喘著道:“先……先……緩緩,我怕炸了肺?!?p> 汪一愷噗地一口茶笑的噴出來,半晌方止住,這才含笑道:“你呀,就是調(diào)皮。告訴你,你現(xiàn)在武功什么狀態(tài)并不重要,和我切磋呢,是讓你多見一個強手,經(jīng)驗豐富見得多了,積累下來日后自然會知道好處?!?p> 他說罷,將茶壺放在桌上,問道:“說吧,又跑回來做什么?”
孟聰明終于喘定:“玉憐珠沒有跟您說圍殺她的可能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征,她知道些什么?”
汪一愷摸了摸自己的頭:“我們和義莊大義凜然,收留江湖被追殺的朋友,是不會問來問去的?!?p> 嗨!
孟聰明簡直無語了:“哦,那您,您自個能有些什么告訴我呢?”
汪一愷坐在椅子上,仰頭看天。
天上正飛過一只薊州特產(chǎn)的兇鳥,蒼鷹。曾經(jīng)柯搏虎一箭射下來過,并且整個穿透了蒼鷹身體。汪一愷只是看著那蒼鷹飛走,飛遠(yuǎn),然后才道:“其實玉憐珠當(dāng)時的狀態(tài)很是可憐,她很蒼老,佝著背,瘦得皮包骨頭。我讓人給她包扎止血,她和那些人之間打得非常狠,她也打傷了好幾個殺手。她確實有點要崩潰……”
孟聰明想起之前在遠(yuǎn)處僅用內(nèi)息重傷玉憐珠的黑影。這次遇到圍殺的時候,她的傷應(yīng)該還沒有痊愈,而且那黑影給她的傷害是致命的,甚至讓她身材變形,提前衰老,永遠(yuǎn)都不可能再易容了。
汪一愷似乎沉浸在某種不可知的情緒之中,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似乎邊回憶邊徐徐說道:“我只問她想讓我?guī)退裁矗齾s驚恐地說了很多,她說到圍殺她的,以我的理解,有些各有師承,但她只能看出其中一兩個,武功是源于當(dāng)今相當(dāng)?shù)赂咄姷奈鋵W(xué)大師;有些卻明顯是自小就練的純邪功。但所有殺手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他們?nèi)烤毘闪艘环N奇怪的內(nèi)息,非常強,卻非常邪門,非常偏門的內(nèi)息。好在玉憐珠本身內(nèi)息就強,在江湖上跌不出前十名,所以還是頂住了這些人的圍殺。并且她說她之所以能逃出來,是因為那些殺手的內(nèi)息,明顯是速成的,而且發(fā)揮非常不穩(wěn)定,遇到她這樣的內(nèi)息高手,互相斗殺之間,殺手的內(nèi)息就有了損耗,而且殺手們無法同時共同發(fā)出內(nèi)息組成氣網(wǎng),玉憐珠才得以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