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是被一束強(qiáng)烈的白光刺醒的。他睜開眼,剛一翻身就見到了那個正站在窗子旁邊望向他的人。裴瑯呆了呆,一瞬間以為自己又穿越了。那人看他這副樣子,卻笑了起來,說:“原是我離家久了,不怪六郎記不得我?!?p> 裴瑯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努力做出驚喜的表情,說:“哥哥這么快就到了!”
“若不快些回來,只怕某人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他說著便走向了裴瑯,伸出手揉了揉裴瑯的腦袋。
“哥哥!”裴瑯故作小兒撒嬌狀,著實(shí)把自己惡心了一下。
那人卻顯得十分開心,顯然是裴瑯的小兒狀取悅到了他。他手撐床沿坐下,對裴瑯說:“方才郎中已是瞧過了,六郎已無甚大礙,可想下床走走?”
裴瑯連連點(diǎn)頭,心里卻腹誹著古人文縐縐的說話方式。他想象了一下自己以后也不得不咬文嚼字的樣子,不禁感到牙酸。
他費(fèi)力地穿好衣襪下了床,跟著那人往門外走,邊走邊緊緊盯著那只不停在眼前晃蕩的辮子,實(shí)在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清朝!
昨天一天他只接觸了老沈氏,對方穿了一身交領(lǐng)的衫裙,加上沒在意自己的衣著,就讓他誤以為穿的是明朝,難怪剛才穿衣的時候會有種怪異的感覺。
他抬頭朝對方腦袋看了看,嗯,標(biāo)準(zhǔn)的金錢鼠尾。裴瑯暗自唾棄著自己的遲鈍,那錚亮的腦門他明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居然到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等出了房門,那人領(lǐng)著裴瑯就像散步似的在房前屋后都轉(zhuǎn)了一圈。裴瑯借機(jī)細(xì)細(xì)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這是座大約一畝地大小的二進(jìn)小院。
院子很是寬敞,前院有一口井,栽著各類果樹,后院則種著蔬菜,角落里還搭著雞棚,前后共有六間屋子,這就是正院了。除此之外,正院的右邊還連著一個小跨院,只有兩間房。
想到這家僅剩三個人的現(xiàn)狀,裴瑯了然,怪不得連他都能有單獨(dú)的一間屋。
裴瑯忍不住走出院門看了看,然后他看到門前一左一右各載了棵柏樹,腳下是黃土鋪成的路面,凹凸不平還有些狹窄。他朝四周望了望,發(fā)現(xiàn)這是一處鄉(xiāng)村,左鄰右舍間并未緊挨著,間隔的小道上種滿了樹,放眼望去一片綠意,顯得十分清靜,白墻黑瓦掩映其中,倒有些看不清了。
裴瑯驚詫于這里環(huán)境的優(yōu)美,反倒對年代問題更加疑惑了。在他的印象中,清朝就是落后,貧窮,腐朽,愚昧等等的代名詞,他已經(jīng)做好備受摧殘的心理準(zhǔn)備了,卻不料見到了這樣一幅桃源景觀,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于是他跑到他哥哥身邊,仰起臉問:“哥哥,可不可以給我一枚銅錢?”
那人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俯下身子對裴瑯說:“六郎跟哥哥說說,要錢是想買什么”
裴瑯只是想弄清楚這里的年份而已,并不想買什么,但這話肯定不能告訴他,便只能隨口胡謅道:“買書,六郎想讀書,想跟哥哥一樣?!?p> 那人聽了更加開心了,眼角眉梢都泛出笑意來。他一把將裴瑯抱起,說:“一文錢可買不到書,走,咱們?nèi)?,哥哥給你挑幾本。”
裴瑯被他抱在懷里,只覺尷尬不已,剛進(jìn)書房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那人卻毫不在意,只叮囑了句“小心”,便轉(zhuǎn)過頭挑書去了。等他挑好,看見裴瑯還在原地站著,以為他還在念著那枚銅錢,不覺失笑起來,說:“六郎過來,哥哥給你拿幾枚.”
裴瑯聞言跑了過去,見他竟真的拿了銅板要給他,便伸手接住了。
他翻了翻銅板,發(fā)現(xiàn)上面印著的都是“康熙通寶”四個字,心里便有了底,便拿起一枚問道:“哥哥,這枚瞅著好舊,是什么時候造的呀?”
那人接過去瞧了瞧,說:“許是康熙初年的吧,有五十多年了,自然舊了。”
那么現(xiàn)在就是康熙五十余年了,裴瑯暗道。
知道了想要的信息,這些銅板也就不必要拿著了,裴瑯自覺不能隨意拿人錢財(cái),便把它們?nèi)o那人,還解釋說:“哥哥有書,六郎就不要錢了,只要書就夠了。”
那人卻不肯再接,讓他自己放著,便又抱起他走到桌邊,把他放到椅子上,把書擺在他面前。裴瑯拿起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三百千之類的兒童啟蒙讀物,封皮的左下方都工工整整地寫著“裴琿”二字,想來便是那人的名字了。裴瑯心思一動,說:“哥哥,教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裴琿有些驚訝,他瞥了裴瑯一眼,說:“六郎,怎么連名字都不會寫了。”
裴瑯悚然一驚,趕緊囁嚅著說:“哥哥離家后,六郎不曾練習(xí),就忘了?!彼械胶蟊骋呀?jīng)嚇出了冷汗,祈禱著裴琿能相信這套說辭。幸而裴琿不疑有他,只笑著責(zé)備了他一句不該如此憊懶,便鋪紙研墨,手把手地教起裴瑯來。
看著白紙上一筆一劃寫成的兩個字,裴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沒想到穿到三百年前,居然還能叫同樣的名字。這讓他有了些歸屬感,神色也輕松不少。他正感慨著,就聽見裴琿說:“六郎這回可是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裴瑯趕忙道。
裴琿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接著說:“說來六郎也不小了,上回我歸家,祖母還跟我說已給六郎找了家私塾,只等拜過師就可入讀了,不想竟耽擱了這么久,以致六郎如今還沒就學(xué)。不如趁我在家,明日便把這事辦了?!?p> 有學(xué)上了?裴瑯興奮起來,他當(dāng)然知道知識就是財(cái)富,前世埋頭苦讀那么多年,不就是為了能拿一個好文憑,找一份好工作么?,F(xiàn)在來到了知識的價值更高的古代,還能有現(xiàn)成的學(xué)上,裴瑯自然是舉雙手贊成。在官本位思想濃郁的古代,還能有比讀書更好的出路么?裴瑯心里激動,面上也不自覺地帶出幾分神采。
裴琿見了,覺得既欣慰又好笑,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之后,二人去正堂吃了飯,期間老沈氏不斷詢問他身體如何,裴瑯再三向她保證已經(jīng)好全了,才讓她放下心來。等到飯后,裴琿便將明日要帶裴瑯拜師的事告知了老沈氏,老沈氏很是高興,忙說要去準(zhǔn)備束脩和謝禮,又提點(diǎn)了裴琿各項(xiàng)事宜,裴琿笑著一一應(yīng)了。
裴瑯見他們?nèi)绱岁P(guān)心自己,心中大為感動,他自然不會將這種好視為理所當(dāng)然,便暗暗下定了爭做清朝五好青年的決心,以回報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