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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歲月不回頭

第27章:冬日暖陽

唯有歲月不回頭 古都涼夏 1761 2020-06-19 16:52:13

  沈若喬高中時代最后一個冬天,暖意融融,沒有下雪。太陽每天都以一種溫和的姿態(tài)出現在藍灰色的天幕中。

  對于沈若喬而言,這個冬天不再可愛,嚴寒超越往年。就算在家里穿著厚厚的包腳拖鞋,捧著滾熱的暖水袋,她依然手腳冰涼,胸口也似乎一直有一團寒氣,堵塞呼吸。這個冬天,不再浪漫,不再清麗,只有砭人肌骨的寒冷,像個美艷卻惡毒的妖,用冰霜之繩索束縛了她全部的熱情與力量。

  她孤獨地期待著遙遠的溫暖。

  那日探視之后,蕭梓舟和張致同行途中一拍即合,提出要幫江盛。他們希望找到一種有力度、同時易于接受的方式,一時間拿不出主意。而這個想法,在后來緊張的學習日程中,一度被擱置。

  這日,沈依喬約了蕭梓舟,利用下課時間,在露臺上給她講幾道數學題,蕭梓舟邊寫邊講,思路非常清晰。講完后,依喬說:“真是謝謝你了!曉菀現在只和江盛討論,完全沒空理我?!?p>  蕭梓舟這才像想起什么,說:“哎呀,我好像忘了件事。”于是便和依喬說起了當初的計劃,結束時輕輕帶了一句:“幫我們出出注意唄,就當你謝我了!

  晚上到家后,依喬又說與若喬聽。

  若喬的雙眼深陷,一副疲勞模樣。她合上練習冊,掌心相對搓起手來,說:“咱們學校困難的學生可不止江盛一個。你知道坐在我前面的劉伶俐為什么一直用鉛筆嗎?因為她覺得碳素筆芯貴,一塊錢一根,只能用兩個星期。李群超你記得吧?你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讓蕭梓舟拿手機幫他拍照嗎?因為他小時候從來沒有拍過照,甚至沒見過照相機。我記得高一的時候,他一天只吃三個包子,早中晚各一個,虧得柏老師發(fā)現了,幫他申請了市里企業(yè)辦的助學金。我聽說,他爸媽身體都不好,放假回家他還要干農活呢。還有……還有李志,我們初中也同班。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媽媽在群眾廣場賣粽子,我們去買過,豆沙的,很好吃,你還記得嗎?他媽媽腿腳不好,有一次我們去那兒還遇到李志在幫忙呢!這些都還只是我們班的同學呢。你想想七中有多少人?”

  依喬面對這若喬,手握拳頭托著腮,笑問:“沈若喬同學,你的消息可真多??!”復又嚴肅起來,說:“不過,話說回來,這可怎么辦呢?梓舟他們私底下幫江盛,江盛肯定不接受??墒枪_的方式,或者以學校的名義幫,一下子能顧及這么多人嗎?”

  若喬一抬眼,狐疑地瞧了瞧依喬,淡淡地說:“蕭梓舟若是真想做好事,不如就此發(fā)揮一下他的魅力,號召全校同學,有能力、有意愿的就捐一些零花錢出來,匯聚成一筆大錢,再把大家平日里親眼所見的困難同學列出來,平均分,每個人都分得到?!?p>  依喬噗嗤一笑,說:“你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動作可不小啊?!?p>  “怎么?你是擔心“梓——舟——”累著了,還是零花錢出多了?”若喬刻意放緩語速,加重了“梓舟”二字。她拿起物理練習冊,半掩著臉,魅著眼看依喬。

  依喬頓時臉紅紅到耳根,雙手拍打了幾下若喬的膝蓋,半咬著嘴唇扭身走出房間。

  次日,沈依喬便找了蕭梓舟。蕭梓舟聽到募捐的提議,興奮不已,隨即找到張致,分頭和班主任、教導主任溝通,又聯系了高三每個班的班長,文科班以林栩栩和鮑安琪為首,積極響應,熱鬧的捐款活動就這樣在高三年級的教室里、走廊上開展起來,隨后高一高二也跟上腳步。正如若喬所言,蕭梓舟的號召力強大,同學們紛紛傾囊相助,五元、十元、二十元——這些錢在原計劃中,可能是一袋花信紙、一杯奶茶或一張唱片,但在這個冬天,它們變成了獻給困難學生的“溫暖”。

  一個月后,教務處整理出三個年級、四十多個班的捐款明細,全校百分之八十的同學們從五元到一百元不等,足足捐了兩萬元。校長、老師感動不已,紛紛加入捐款,湊足了五萬元。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件事還驚動了市里的領導和企業(yè),一時間整個宜田的暖意匯集到了七中,學校里僅有的兩名專職會計忙得不可開交。最終賬務一匯總,總捐款額竟達到了兩百萬!

  經過班主任以及同學們的共同調查、提名與審核,七中可接受捐款的困難學生六百余人,且六百多個困難學生中,有一部分還參加了捐款。這令人感到意外。這些學生,或是家遇變故,或是留守少年,他們有的雙親不全,有的父母目不識丁,有的住在城郊的棚戶屋里,有的放暑假還在幫忙務農。他們每個人都走過一條曲折艱難的路,才從原生家庭來到七中,在接到錄取通知的時候,青春似乎閃耀了片刻,但在隨后的更加緊張的學習日常中,又再次將自己默默地隱藏在人群里。就連校長和老師都不知道,小小七中,竟有如此數目的群體。

  經過這場活動依喬才知道,為什么沉默寡言的王愛娣總是怯生生地找她借習題冊和筆記,熬夜將題目和解題過程手抄到信箋紙上。因為一本數學習題冊八塊錢,一個筆記本兩塊錢,那需要她七十多歲的奶奶在風里雨里撿一百個廢棄飲料瓶才能掙得到,而一打信箋紙,只要一塊錢。若喬也才知道,江盛不參加物理競賽并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為了省下兩百元材料及報名費給他媽媽買藥。而張致之所以和江盛關系好,是因為在最初的競賽選拔與培訓中,他倆是同桌,互動頗多,張致親歷了江盛從積極報名、刻苦學習到中途放棄的全過程。

  三周后,令人欣喜的募捐活動落下帷幕。這個冬天,七中六百多名學生收到了每人兩千元助學金。接下來,在市教委及愛心企業(yè)的幫助下,七中捐出剩下的善款,聯絡宜田市及下屬縣大大小小二十多所中小學,共同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取名“暖冬計劃”。這個計劃將集合并利用社會愛心捐助,持續(xù)資助宜田市困難學生,使他們盡可能少地為財務問題而分心,盡可能將全部精力專注于學習,從而得以通過教育與考試這種辛苦卻單純的方式重塑人生。

  蕭梓舟沒有想到,一個心血來潮幫兄弟的想法竟演變成了宜田市引人注目的社會熱點,他還作為學生代表接受了《宜田日報》的采訪,第二天便登上了頭版。繼中考全省奪魁后,這個品學兼優(yōu)、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再一次成為宜田的明星人物。人們交口稱贊,一來二去,大家發(fā)現,原來蕭梓舟就是宜田市國土資源局局長蕭振業(yè)和省城知名新聞主持人楊玉波的獨子。這次七中內部捐款能在全市范圍內引起關注,蕭振業(yè)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不過,蕭梓舟的熱度沒持續(xù)多久,七中乃至整個宜田市的目光又聚焦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這次活動的另一個策劃人張致——被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錄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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