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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風亦起浪

第二章 第二節(jié)(無味的忙活)

無風亦起浪 葉陽嘉沐 1638 2019-06-13 14:24:55

  日子就像是夏日蟬鳴,聒噪無趣,反反復復令人生厭。她就這樣度過了第一個在他家的夏季。每天天還沒醒,她就翻身起床啦,只是再也不是趴在驢圈門口看姐姐背書。她出去小心翼翼的帶上了門。

  入了秋,五六點的早晨露水重的很,西北秋風猛烈的撲在臉上,一路洶涌的襲竄全身。她打了個冷戰(zhàn),然后快速的來到井邊。井轱轆噠噠地一溜煙沉到了底,她手搭在轱轆軸上,來回晃了晃。接著,身體也跟著一前一后吃力地動了起來。

  井水倒入瓷臉盆里,恍恍惚惚的印著盆底的花紋。這個瓷臉盆還是她從家里帶過來的。小時候呀,她和弟弟兩個人吵得過頭,不小心撞翻了臉盆。瓷臉盆掉在磚地上磕掉了一塊。那時候,父親繃著臉,把缺了牙的塑料梳子用火柴融化,然后丑巴巴的粘了上去。她把頭低的老低老低,目光緊緊地放在父親的鞋后跟——鞋幫斷了線頭的地方有塊半濕的泥巴。嗯,一圈一圈,隨后,臉盆里的井水靜的沒有一絲波紋。她擼起袖子,微涼的手舀起一尊水,輕輕地拍在臉上,嘶~真冷。

  雞圈里,花公雞臭美地打著鳴,翅膀撲棱撲棱的氣勢囂張。她洗漱完了,習慣的用左手拎著瓷臉盆的邊緣,右手一收,兩手向前一推,水順勢就潑出去了,黃土地頓時濕了一大片。早起的活可不少!

  以前在自家時,娘親總是一下子叫醒他們幾姊妹,大家熱熱鬧鬧地一起忙活。而今,就她一個人早起。說心里話,他家真的是窮的活該。老爺子自個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卻還為村里人看病。那時候,一板藥才幾分錢,一個月下來也掙不了多少。家里僅有的牲畜就是一頭瘦不拉幾的驢和一只矮小挑食的豬。但他那姐姐們和娘親著實敗家。她一邊心里犯嘀咕,一邊和好了豬食。喂完豬和驢,她背起背篼,提起莆籃小快步走出院子,順著小道她來到了場。(場:舊時西北農村每家每戶都有一塊空閑較大的場地,用以堆積每年莊稼收割剩下的麥稈、雜葉等。另外相鄰較近的幾戶人家會同時提供出一塊場地,用以同時堆積干麥稈、野穗,以方便收成時幾家互相幫助。)場里堆積著幾家的草垛,她熟練地走到他家草垛下,放下背篼。二十出頭細嫩的手,赤裸裸地撕扯著干麥稈,有時候如針尖的細木稈扎進左手中指指尖,她就用右手大拇指指甲蓋緊逼,一寸寸的推出來。偶爾不小心弄斷卡在肉里的麥稈簽,她就生生的扯下手指那塊皮,剝開的肉皮詭異的像貓眼。沒一會,背篼里就擠滿了麥稈,她看了看天色,快七點了,回家的步伐愈加的快。背后的三三四四的麥稈像燕窩里剛出生的雛崽跟著她的步子搖頭晃腦。

  喂豬,喂驢,燒炕,掃院子,磨鐮刀…已經七點多了,幾個小姑子也都醒了。她識趣的走進廚房。廚房也是簡陋的發(fā)指。用土筑起來的灶臺,顫顫巍巍托著一口黑色大鐵鍋。灶膛口上方顯眼的黑色煙痕悉數(shù)的生命撕扯吶喊,灶膛里昨日殘留下來的灰色麥稈灰燼宣泄著。風匣子半嵌入土灶臺里,手柄磨得發(fā)光。灶臺上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個碗,有一個碗邊磕了小牙而顯得格格不入。木瓢、鋁勺、花瓷盆、空水果罐頭里插著幾雙筷子。她轉過身在門后找到了黑面。(黑面:早年普通老百姓不是單純的吃粗面,而是吃雜面。粗面與豆面、玉米面等其他面粉按比例混合后的面粉叫做黑面。)用碗盛了小半碗,她打了一瓢水,小心一點點的倒入面里,把面打成一鎖一鎖的。沒一會,面就和好了。這時候該是搟面啦。搟面杖是打磨光滑的木橢球狀,她雙手撐在兩端,快速用力地在面團上游走。拉扯,揉捏,面團很快就變成了薄薄的一片。她搓了搓手上的面,把手在抹布上了了一擦,開始生火。那時候窮,買不起打火機,都是火柴,她抽出來一根,在火柴盒邊一擦,火花就蹦了出來?;鸹▌偘さ禁湺挘湺捑袜枥锱纠驳那箴埰饋?。她早就見怪不怪啦,沒搭理它們,反而把手風閘拉的哐哐作響。鍋熱了,她拿小勺在油瓶里蘸了一下,把還沒來得及溜回去的油甩進鍋里。丁點兒油嘶嘶的冒煙,她手疾眼快,把餅攤到了鍋里。鍋鏟順著黑面餅一圈一圈打轉,整個薄餅開始發(fā)酵膨脹,但絲毫沒有焦糊的地方。餅烙好了,她用筷子和鍋鏟挑到案板上,像分蛋糕一樣,拿刀劃成八份。

  屋外幾個小姑子催促著,她慌張地把餅裝進皺巴巴的紅色塑料袋,沖出門,接過他手里的鐮刀和莆籃,和她們一起出發(fā)去農田里。

  

葉陽嘉沐

人二十出頭的時候是最美好而又最迷茫的時候。說其美好,是因為我們有大把機會和時間去嘗試不可能;說其迷茫,是因為我們每天都循環(huán)往復的做著一個不確定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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