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jié)(紛爭的拉鋸戰(zhàn))

　　其實如果只是簡單的忙活，就算起早貪黑，避開幾個麻煩的小姑子和公公婆婆，生活還算平坦。但第一個冬天很快悄然而至，她也不知道降臨到她身上的悲慘愈演愈烈。封建思想驅(qū)使著婆婆和公公。公公是個懦弱的人，所以家里的大權(quán)幾乎都在婆婆手里。婆婆向來偏袒幾個小姑子，就算家里唯一一個兒子，她也不待見。

　　冬季里，幾個小姑子和公公婆婆都賴在家里不愿出門，因此她的負(fù)擔(dān)更重。北方的冬天，冷的極致。那時候，哪里有炭火和暖氣。她的衣服也是薄的瘆人。離開家大半年，即使是鄰村，她也沒有機會回家。想起以前這個時候，娘親早給他們添了厚衣服，雖然都是不好的料子和絲綿，但都是娘親一針一線的縫起來的。娘親是自家村里唯一的廚師，也是出了名的繡娘。每到逢年過節(jié)，村里大半的人都擠到她家，院子里齊刷刷的擺上長板凳，支幾個圓桌，都放開了吃。娘親那幾天都是從早到晚在廚房里。涼菜、長面、豬肘、西紅柿炒雞蛋、細(xì)絲胡蘿卜、酥糖、甜米…記憶里再簡單的食材，娘親仍可以做出來不同的味道。而娘親的繡花工也是出了眾。大到被褥門簾，小到鞋墊襪子，娘親都是一針一線，細(xì)心縫制。父親、三個姐姐、自個還有弟弟都是備齊套的。哎，她回過神瑟瑟的把手搓了兩下，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昨日到今天晌午，她就喝了一碗清粥，力氣像點燃的香煙一絲一縷的氤氳抽離。她在院子里看著灰蒙蒙的天，手還浸在冰涼的水里。許是已經(jīng)過了透心涼的時間，手在水里泡的時間太久，連洗衣粉沫蹂躪著的傷口也沒了先前的刺痛。

　　她低下頭，用手快速的搓洗著衣服。就聽著側(cè)房里傳出來他的呼嚕聲，一起一伏的。近日公公和他的矛盾升級了。聽他們說，公公以前很是寵愛兒子的?？烧l知這兒子，比土匪還土匪。就讀書的那幾年，算是傷透了公公的心。公公也是腆著臉和幾個兄弟說，自己生了一個土匪兒子：一天天學(xué)習(xí)不搞好，就逃學(xué)泡妞、整老師。其實他著實聰明，就一周去一兩節(jié)課，成績也不差別人多少。村里有幾個野的男孩子，也是常常逃課去打籃球、羽毛球、乒乓球…體育項目玩的倒是挺精，就是成績怎么也跟不上。只是高考就是失利了，沒考上，這是命，誰也沒治。當(dāng)他五十幾歲回憶起來，眼睛里撲朔迷離的光，好像黑暗里的一絲火苗。公公嫌他不好好學(xué)習(xí)，現(xiàn)在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糟糕，家里就供給他一個人讀書啦，結(jié)果啥結(jié)果也沒有;也是嫌他不爭氣，讓幾個兄弟看不起自己?？赡芨改付歼@樣吧，自己的一生坎坷多難，多數(shù)愿望落空，所以就把唯一僅存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吧。

　　也快臨近年底了，整個村子里都熱鬧了很多，有些外出打工拼搏的人都回來了。每到傍晚時分，幾家?guī)讘舻闹心陭D女裹著頭巾，雙手縮在袖筒里，擠在一個旮旯里，七嘴八舌的說著誰家婆媳關(guān)系不好，誰家今天收成給力得勁。而男人們都是手插兜里，棉帽子護(hù)著耳朵根子，嘴里叼著卷的紙煙，吧唧著嘴。眼睛斜睨著，看一出女人說是非道黑白。偶爾也聊聊這幾年鄰村變化，聊聊誰家娶了新媳婦。八卦的事，你一言我一句，就寥寥可數(shù)的幾句，沒多久就流言肆起，換了花樣，變了味道。

　　這不，他家也是不緊不慢的拾掇著，自知是過年，所以伙食比往日好了些許。誰讓他家名聲臭的不行，除了公公那幾個兄弟偶爾來串串門，別人也是碰見聊幾句，沒幾個真心想來他家?？上н@年嘍，說白了，就是給她活活的增加痛苦。刷洗豬肉、洗被套褥子、縫補衣服、清理房間塵土...她忙的分不過來神。但每次想到過了年就能回娘家，她就越是期盼這年早點來。就是這年，給她和老父親埋下了坑。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多年后，八十多歲的老父親喝醉酒哭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說這是他一輩子的錯啊！那一刻她的淚像潰濫的潮水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