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喋喋不休
楚晴聽著夏曉璇喋喋不休，心中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想法。好像她就是夏曉璇，而夏曉璇就是她，雖然她很想和媽媽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
“姐，你在聽嗎？”夏曉璇終于不滿楚晴絲毫沒有反應(yīng)了。問道。
“聽，聽著呢……你說的，我都懂，我明白，知道你不容易……”
“我和媽媽說，媽媽還不屑，她說，那個年代，那么多孩子都帶過來了，你就兩個孩子就帶不了了？姐，你說，過去和現(xiàn)在一樣嗎？過去養(yǎng)孩子和現(xiàn)在一樣嗎？過去最不濟(jì)也能在農(nóng)村種地養(yǎng)活自己吧？現(xiàn)在有什么？孩子教育不好，找不到好工作，一輩子連生存的路都沒有！也不知道媽媽怎么想的，我這是給老楚家培養(yǎng)后代呢，她不但不支持還說話扯后腿呢?！?p> “是，是媽媽不跟形勢，她，老了……”
聽楚晴這樣說，電話那端的夏曉璇有些得意了，“姐，我就知道你通情達(dá)理。飛舞還擔(dān)心你會怪我們讓爸爸回家自己住……”
“我不怪你們，我是爸爸的女兒，都沒讓他來，我怎么有資格怪你們……”
“姐，我知道，爸自己回家住也挺不讓人放心，但，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我知道，知道，你不容易……”
話說完，楚晴和夏曉璇抱著話筒都卡了殼。話說至此，好像說什么也多余。
片刻之后，夏曉璇說，“姐，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謝謝你讓媽來給我們看孩子?！?p> “不用謝我，那是媽自愿的，畢竟看孫子是她們這代人的責(zé)任?！?p> 夏曉璇噗嗤笑了，隨即說道，“哎，姐，你為什么不讓你婆婆看??？讓她盡盡責(zé)唄，要不太便宜她了。畢竟你四十多了又給他們老丁家生了孩子?！?p> 楚晴瞇起眼睛，似乎有什么東西扎的發(fā)癢。“我只是想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我不喜歡別人在我家里指手畫腳，也不希望因為我的原因，讓別人委曲求全?！?p> “那是她的孫子呀，你都把孩子給她生出來了，她受點委屈又怎么了？”
“我從來不認(rèn)為孩子是給別人生的。生孩子是我心甘情愿的，無論生孩子養(yǎng)孩子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也許如此選擇很苦，但這是我的選擇，我的人生，與他人沒有關(guān)系。你知道嗎？非洲有一種龜，每次要生育的時候，都會拖著即將臨產(chǎn)臃腫不靈便的身體，爬上一座崎嶇高聳的山，期間會因為山勢陡峭而不斷滾落，但掙扎著爬起來，一次次攀登，達(dá)到山頂之后，還會忍受饑渴，烈日高溫大風(fēng)以及其他動物侵襲的危險。但是這些母龜就像傻瓜一樣義無反顧。我覺得我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只。”
“呵呵，姐，你真?zhèn)ゴ蟆Ｎ铱刹幌氘?dāng)這樣的傻龜。”夏曉璇敷衍著笑了兩聲，說道。
“我不覺得這是偉大，我覺得只是女人的本能，是逃不脫的宿命。有時候，我覺得，作為女人，我們無法超越上帝安排給我們的角色。生育本能還有天然的母性，注定就是讓你心甘情愿去犧牲自己。無論一個母親多么平庸，都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超越自己，能夠不再經(jīng)歷自己所經(jīng)歷的生命中的種種的痛、無奈、無力，以及生命帶來的各種枷鎖。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自由的，不會再為生存而蠅營狗茍，委曲求全。現(xiàn)實很殘酷，就像母龜，即使爬到那么高的山上生育，誕出的依然不是翱翔藍(lán)天的鷹，依然是背負(fù)重殼的龜。一代一代重復(fù)著這樣的經(jīng)歷，這樣的夢想，你說，這僅能用傻來解釋嗎？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是我們的宿命？”
“姐，你也太閑了吧？我整天累死累活的，哪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唉，反正現(xiàn)在的人啊，誰還管那么多，房子、車子、票子才是正事。養(yǎng)孩子沒有財力哪行啊？豈不是委屈了自己也委屈孩子？”
“是啊，所以，我覺得現(xiàn)在當(dāng)母親最難的是母親的本能被現(xiàn)實被生存被欲望腐蝕淡化，兩難啊?！?p> “如果你說的所謂的女人的本能只是平白無故給女人上的枷鎖呢？打破枷鎖，女人豈不是就活的更精彩？姐，我覺得你想的太多了，人何必活的太累？不管女人還是男人，讓自己活的更好才是本能。活一天，就讓自己舒服一天，哪管那么多？”
又是一陣尷尬，隨即傳來夏曉璇嗤嗤的笑聲。然后幾句毫無意義的客套話之后，電話掛斷了。
丁偉湊過來，楚晴還在愣神。
“干嘛呢？一個電話，至于嗎？連寶寶都不管了。”
“唉，”楚晴深深嘆口氣，“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是啊，你一個有著深邃思想的偉大母親和她說這些，不是對牛彈琴嗎？”
楚晴翻了他一眼，“我有時候為什么會覺得特別孤獨呢？懂我的人在哪呢？”
“在這呢！”丁偉指指自己的鼻子，說。
楚晴又翻翻眼珠，沒搭理他。
“夏曉璇打電話……”丁偉頓了一下，說，“不是好意聊天的吧？……我看呀，你這個兄弟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
楚晴轉(zhuǎn)過身去，依舊不吭聲。
“咦，這可不是我姐打的電話，我媽也好好的沒惹你，你娘家的事不能怪在我頭上?！?p> “我怪你什么了？”楚晴驚訝的瞪大眼睛。
“那你看看你這副神情，也不搭理我，寶寶你都不管了，肯定是弟媳婦給你氣吃了，唉，多虧不是我姐啊，要不然，你還不早河?xùn)|獅吼起來了……”
“丁偉！你少說句，能憋死??？婆婆媽媽的，你還是個男人嗎？”
“咦，你還真是柿子挑軟的捏。我好心好意關(guān)心一下……”
“你是什么關(guān)心？我看你是幸災(zāi)樂禍，說風(fēng)涼話吧！”
“嘻，小人之心?！?p> “你才是小人呢！丁偉，你那點小心眼，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不就是因為不讓你媽來看孩子一直耿耿于懷嗎？現(xiàn)在有機(jī)會了，看起我媽家的熱鬧了?！?p> “嘖嘖嘖，你什么人啊？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小肚雞腸。”
“小肚雞腸，也是給你生孩子累的！”
“你是給我一個人生的孩子嗎？你剛才不還在電話里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嗎？為什么給別人說教說的那么好，輪到自己就是另一套了？”
楚晴被丁偉將了一軍，頓時氣噎了。她忿忿的扭過身子摟著寶寶再也不想說話。
丁偉像個勝利了的將軍，但又氣惱于手下敗將不僅不臣服反而更加囂張，于是硬硬拿著架子也不說話。
夜在兩人之間像一條波濤洶涌的大江大河，硬硬的把兩人分割開來。
外面時不時傳來汽車發(fā)動機(jī)的聲音，碾壓路面的刷刷聲。一夜竟感覺沒有多少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