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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五十四章 朝秦暮楚

君略 飯粥五斛 3241 2019-08-04 09:00:00

  翌日一早,剛下了早朝,宮里頭傳話的內(nèi)侍便由禁軍護(hù)送著來到了定王府,奉的女君口諭,要大將軍即刻入宮去覲見。韓芻夫聞訊,只是笑笑,便叫府上之人去備馬。

  赫羽換下朝服,少了諸多約束,踱著步子在殿內(nèi)走著,心頭有著幾分忐忑。

  已有月余未見那人,他從不上朝,自己也不去追究,眼不見的更好??伤私K究是君臣一場,該見面的時候也不得不見。

  殿外內(nèi)侍的長音響起,他終究是來了,是該擺出一副盡釋前嫌的笑臉來,還是該拿出應(yīng)有的威嚴(yán)欺他,還未拿定主意,腳步聲便近了。

  韓芻夫望著那道纖瘦的背影,自己明明靠得近了,卻還未見她轉(zhuǎn)身來,只得停下腳步,喚了一聲陛下。

  赫羽聞聲,頓了頓,還是轉(zhuǎn)過了身。若說在西境,由得他呈威風(fēng),這君蘭殿是自己的地盤,隨聲一喚,便會有禁軍提刀前來,還須怕他么?

  “大將軍真是面子不小,昨日明知宮中有要事,卻還勿自悠閑,去討喜酒喝了。”

  “陛下的事是要緊事,下屬將士的終身大事亦是要緊事,更何況,陛下心意已定,還須商量嗎?”

  赫羽秀眉一揚(yáng),“依你之言,是朕一意孤行了?”

  “我并無此意,只是,陛下為何要借兵給北正的三皇子,可有打算?”

  赫羽暗笑一聲,不借兵給三皇子,難不成要去幫那大皇子么?

  “三皇子此人仁善慈悲,而他兄長卻是好武成性,北正國該由誰來主事才好,無須多說罷?!?p>  韓芻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扯起嘴角笑道,“原來陛下是做這般打算,我還以為是為了報答三皇子的恩情呢?!?p>  赫羽聞言心驚,挽起一雙秀眉低聲問道,“你怎知曉?”

  “莫非陛下以為,我抓住那些鮮卑人后,一句都不問,便叫他們?nèi)祟^落地?鮮卑人素來狂妄,若非是他們?nèi)遣黄鸬娜?,又怎敢出面搭救陛下?!?p>  赫羽輕嘆一聲,“也罷,你既然知曉了他便是朕的恩人,他如今登門拜求,朕又怎可拒絕?”

  “陛下以為此次借兵于他,便是在幫他?”

  “莫非不是?”

  韓芻夫昔日隨平王東征北正,于它國內(nèi)之事也略知一二,這三皇子的生母出身北正望族,外戚多是權(quán)貴,若他做了君王,只怕更要江山不寧。好武的大皇子會對大涼有所威脅,故而不假,卻不知,明槍易躲,暗箭更是難防。

  “陛下想必知曉,為何先帝將這皇位交于你,而棄了先太子的遺孤?”

  赫羽聽他提起往事,不明所以。當(dāng)年父皇不教時年四歲的堯兒繼承皇位,無非是怕景家擅權(quán),可這與北正的三皇子又有何關(guān)?莫非,北正皇室如今亦是這般境地。

  “將軍,三皇子的母族可是顯貴的很?”

  韓芻夫見女君已然會意,頷首道,“若他這般繼位,多半也是個傀儡?!?p>  “昔日堯兒尚且年幼,如今的北正三皇子如何看著,也非一個稚子所能比的,將軍憂心之事或是多余的呢?”

  “還有一事,卻不知三皇子是否有向陛下闡明?”

  “何事?”

  “三皇子日前去西境,所為何事,陛下可知?”

  赫羽聞言初時不解,略作沉吟,方才恍然大悟,“將軍是說,那處有鮮卑首領(lǐng)落腳,他是去借兵的?他竟是這般朝秦暮楚之人?”

  少女面上失落一閃而過,韓芻夫卻瞧得清楚,自己也非是來告那三皇子的黑狀的,相反,依他看來,此子倒是有一國之君的風(fēng)范。

  “陛下,三皇子既許下重利,這便是樁買賣,鮮卑人無根無基,自然更好驅(qū)使,只是,若沒猜錯,是鮮卑人要的太多,令這位皇子望而卻步,這買賣便做不成了,如此,只好來向大涼俯首?!?p>  “朕明白,我大涼并非他唯一的出路,是朕…自作多情了。”

  “家國之事,向來便是身不由己,陛下無需介懷,如此看的出,這三皇子也非坐以待斃的等閑之人,既能遠(yuǎn)赴千里,前去西境與鮮卑謀算,又能屈尊前來大涼,博得陛下圣心?!?p>  赫羽聞言,所幸這人聽著也沒有那么不堪,轉(zhuǎn)而笑道,“若沒記錯,這還是第一回自將軍口中聽到夸贊別人的話呢!”

  韓芻夫望著眼前少女亦嗔亦怪的輕笑,想是剛剛病休的緣故,細(xì)嫩的面色略顯蒼白,身后案幾上放一食盤,盤中一只玉碗,碗里的湯羹還剩了大半。一襲春衫垂地,柔軟的腰帶在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輕輕一纏,真如一尊絕世美玉。

  “韓將軍,三皇子是朕的恩人,若不幫他,朕心中總是過意不去的。”

  這話說的委屈極了,韓芻夫聽在耳里,終是笑了出來,“這兵,也非全然借不得?!?p>  赫羽聞言大喜,“當(dāng)真?”

  “若陛下信得過三皇子為人,誠心要助他,也須等到他將北正內(nèi)事肅清才可?!?p>  赫羽自然會意,若他宋靈均借助鄰國之力奪得了皇權(quán),也難免會有外戚專權(quán),他即便坐上皇位,亦是不安,自以為是在幫他北正子民謀福,實(shí)則不過是了結(jié)了一樁事,又多出另一樁事罷了??蛇@外戚專權(quán),歷朝歷代如何能避免,即便是父皇在位時,也要多多仰仗舅父的。肅清內(nèi)事,談何容易呢。

  “將軍,此事何解呢?”

  “敢問陛下,如今能大權(quán)獨(dú)攬,又是為何?”

  少女聞言,眸色黯淡了下來,“如今的朕,連同族之人都少的可憐了,哪來的外戚專權(quán)…將軍是說,要將他母親的族人除去,他這皇位才做的安穩(wěn)?”

  韓芻夫微微頷首,“這些事,北正的大皇子會代為效勞,陛下只需等待時機(jī),發(fā)兵助他,便可還了他出手搭救的恩情?!?p>  望著眼前男人一臉的篤定從容,不禁教人萬分好奇,他何時這么好心了,竟為了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這般謀劃?

  韓芻夫固然有著自己的心思,若這三皇子是個君子,大涼此次助他,兩國間便算是結(jié)了盟,東邊有了他守著,自己這大將軍便可早早卸甲離去了。想到自己終有一日會抽身離去,與這大涼江山再無瓜葛,與這眼前之人再無瓜葛,心頭莫名一痛,欠了欠身便告退了。

  .

  .

  一連數(shù)日,宮里頭也未遣人來驛館之中,更無只字片語傳來。

  宋靈均初時還沉得住氣,心道,那日情形,女君心下必定已是允了借兵一事,即便去拜會這大將軍之時碰了些許灰,想必臣子還是拗不過君王心意的,卻不知,這其間又是出了何差錯。

  母親的家信來的急了,信中所言,大皇子大肆打壓董氏一族,均是些日后仰仗得上的顯貴外戚,再不興兵將其除去,只怕北正國勢將頹,即便日后繼位,亦成了個空架子。宋靈均如何不心急如焚,思索再三,便決定貿(mào)然進(jìn)宮去求見女君。

  赫羽聽聞了北正的三皇子求見,強(qiáng)忍下心中喜悅,忙喚來貼身宮人為自己綰發(fā)。平日里,自己為戴著那冠冕,均是將發(fā)髻高高梳起,多了幾分威嚴(yán),卻少了幾分活潑,他既然私下來求見,自己亦要籍這時機(jī)向他當(dāng)面致謝才是。

  午后的君蘭殿春光甚好,芳琴姑姑在一旁烹著自南邊新進(jìn)的春茶,邊瞧著端坐一旁翻著古卷的少女。

  但見其特意換上了一襲新衫,高高的發(fā)髻已然放下,滿頭青絲只輕輕綰起,如黑云般垂在雙肩,支起的一只手腕上還帶了一只五彩鳳鐲,這手鐲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卻還未見她戴過呢。女為悅己者容,即便是女君,亦不能免俗,當(dāng)下便拿她打趣。

  “陛下手上雖翻著古卷,心中只怕一個字都看不進(jìn)去呢!”

  赫羽聞言,假意生氣,嗔笑一句,“自那日與姑姑說了,這北正的三皇子便是我在西境的恩人,姑姑便沒少拿此事取笑于我,早知如此,便不告訴姑姑好了?!?p>  “姑姑哪敢取笑你,是笑那三皇子,若他一到王舍,便來進(jìn)宮面圣,也省的他糊里糊涂地在城中尋上幾日了?!?p>  赫羽聞言,也不由得以卷掩面,嗤笑起來,暗想他訪遍這城中的大小賀府,定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只是,既知他未忘記自己,還真煞費(fèi)苦心尋訪,如何能不動容。他若是個尋常男子倒也罷了,偏偏就是鄰國皇子,還是個一心想要做君王的皇子。

  “姑姑,你說,若他不是北正的皇子,該多好?!?p>  “即便他是,又當(dāng)如何,他大可將那皇位棄了,與你廝守一處?!?p>  “生在皇家,便注定了是要身不由己的,我又怎能強(qiáng)人所難,再者,他求那皇位,亦不是癡迷皇權(quán),實(shí)乃是為他北正子民著想,這等胸襟,我更該成全他?!?p>  芳琴姑姑拾起蒲扇,將那茶香扇的彌漫起來,不經(jīng)意間又問一句,“若是陛下不做君王,可愿隨他一道去往北正?”

  赫羽聞言,嬌羞笑道,“我…我不知,只是,若是父皇還在,左右我還是舍不下的?!?p>  芳琴姑姑瞧見少女面上浮起幾分哀思來,知她情竇初開,卻偏偏遇上了個不能廝守的人。只是,假以時日,待她年歲漸長,便也會知曉,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似她父皇那般疼愛她的男子了。暗嘆一聲,便又將話題轉(zhuǎn)開了。

  “陛下受了他恩情,此次便盡數(shù)還給他,日后你二人同做君王,兩廂里和睦共處,也可少去諸多麻煩了?!?p>  赫羽聞言,頓了頓,斂起目色中悲涼,合上古卷,站起身來走到放置著茶具的案幾前,輕笑一聲問道,“這自南邊新進(jìn)的春茶,也不知三皇子喝著合口么?”

  “只怕這三皇子都要喝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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