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季藥歌

　　秋嬤嬤到忠武侯府時孟云裳還未歇息，偷摸著爬到房頂上看月亮，孟云深領(lǐng)著人過來時，沒尋到人險些就發(fā)了火，好在孟云裳自己聽到動靜開了口：“大哥，我在這兒，上面！”

　　沖孟云深揮了揮手，旋即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怂媲啊?p>　　孟云深黑著臉問：“你上去作甚？”

　　孟云裳感受到自家大哥的怒氣，縮了縮脖子，小聲道：“賞月?！?p>　　“胡......”孟云深張口就要訓(xùn)斥，但還未來得及說就被秋嬤嬤打斷了：“郡主，九皇子受了傷，陛下讓老奴來請您去李府請李老前去診治?！?p>　　孟云裳一聽心下頓時就慌了：“受傷？怎么會受傷呢？李府，哪個李府？不是，哪個李老，傷得怎么樣，重不重？”

　　她有些語無倫次，秋嬤嬤忙道：“郡主先請安心，只要李老出馬就無礙，咱們還是先去請人罷?！?p>　　“好好好?！泵显粕岩贿厬?yīng)著一邊就急忙抬腳往外走。

　　李辛官李老先生的府邸離忠武侯府倒是不遠(yuǎn)，只隔了一條街，孟云裳和秋嬤嬤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趕到了，彼時福公公正灰頭土臉地被他老人家給趕了出來。

　　秋嬤嬤上前將人扶起，孟云裳則是眼疾手快地在大門被合上之前用一只腳抵住了，在關(guān)門小廝又羞又惱的注視下沖著府中大喊：“臭老頭本郡主知道你還沒睡！”

　　說著就順帶一腳踢開了大門。

　　李辛官聽到她踹門的聲音，吹著胡子瞪著眼繼續(xù)埋頭清理架子上的藥草，直接將人給無視了。

　　孟云裳走到他跟前，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衣袖，道：“臭老頭，歸陌哥哥受傷了，你快跟我去救人?！?p>　　她扯得不緊，李辛官輕輕一甩就將她的爪子給甩開了，道：“老夫四不救，他是自愿為人擋刀的，不救?！?p>　　“四不救個頭，醫(yī)者父母心，你的醫(yī)德呢，一把年紀(jì)了還倚老賣老，一點兒醫(yī)者的仁心都沒有，小心你徒弟都走光！”孟云裳叉著腰罵道。

　　李辛官卻不為所動，態(tài)度強硬道：“不救就是不救?！?p>　　孟云裳咬牙，半晌道：“那我給你背四季藥歌總可以了罷——

　　春風(fēng)和煦滿常山，芍藥天麻及牡丹。

　　遠(yuǎn)志、遠(yuǎn)志、遠(yuǎn)志去尋使君子，當(dāng)歸何必問澤蘭。

　　端陽半夏......端陽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樂半年。

　　庭前嬌女紅娘子，笑與檳榔同、同、同、同采蓮。

　　秋菊開花遍地黃，一日雨露一回香。

　　牧童去取國公酒......牧童去取國公酒、國公酒、國公，哦，牧童去取國公酒，醉到天南星大光。

　　冬來、冬來......冬來無處......冬來無處可......冬來無處可、可、可防風(fēng)，白紙糊窗一層層。

　　待到、待到、待到雪消......陽......起......石，門外窗戶，門外戶懸，懸......白頭翁?！?p>　　李辛官搖頭晃腦地聽完，一面忙活一面點評：“背的倒是一字不差，就是太不流暢，不合格，要重背。”

　　孟云裳惱了，道：“重背你個頭啊重背，現(xiàn)在本郡主不是在求你，是命令，命令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跟本郡主去救人！”

　　說著，她伸手就去抓人，但老頭子雖然看起來頭也白了胡子也白了，身子骨卻是硬朗得很，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道：“你再背一遍?！?p>　　一遍就要了命了，孟云裳當(dāng)然不可能再背一遍，摸了摸腰間的長鞭，怒道：“臭老頭，你要是再不依不饒，本郡主就把你這院子里的藥草全都?xì)Я耍究ぶ髡f到做到?！?p>　　“你這丫頭，怎么一點兒都不知道尊老呢？”李辛官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等著，我換身衣裳?！?p>　　孟云裳趁他松口之機直接上前將人抓住，半拖半拎地向外走，一邊走一邊道：“救人如救火，換什么衣裳，又不是光著身子沒有穿?！?p>　　李辛官被迫跟著她的腳步，道：“死丫頭，給我撒開，懂不懂尊老愛幼？”

　　孟云裳嗤笑道：“也沒見著您愛幼啊，只見著倚老賣老了。”

　　李辛官又是吹胡子瞪眼：“死丫頭，你信不信老夫直接把你那情郎給你弄死。”

　　孟云裳道：“弄死了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p>　　“呸呸呸！”李辛官急忙“呸”了好幾聲，掙開孟云裳的爪子，捋著胡子教育道：“小小年紀(jì)什么死不死的，命是自己的，為了一個臭男人就不要了，瞧你那點兒出息，堂堂郡主，就這般恨嫁么？”

　　孟云裳完全不知羞恥為何物地點點頭：“就這么恨嫁，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您自己看著辦！”

　　李辛官嘆了口氣，搖搖頭，嘆道：“女大不中留啊，你小時候明明那么聽話，怎么長大了還學(xué)會威脅人了，是不是那臭小子教你的？不用說，肯定是，老夫就知道，小時候在老夫這里乖得不行的丫頭，怎么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都怪那個臭小子！哼！”

　　孟云裳鄙夷道：“您當(dāng)真記得我小時候是什么性子？”

　　李辛官心虛地閃了閃眸子，旋即斬釘截鐵道：“記得，當(dāng)然記得，怎么不記得，你小時候可......”

　　“嗵！”

　　“??！”

　　他話還沒說完，孟云裳猛地撞了什么東西，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了一聲嬌俏的痛呼，聲音很輕很小，并沒有引起什么大的動靜。

　　孟云裳愣了愣，眉頭微蹙，試探道：“孫子昔？”

　　“孟云裳！”對方愣了愣也反應(yīng)過來，但顯然是比孟云裳反應(yīng)要激烈許多。

　　因著天黑，只有秋嬤嬤和福公公一人掌了一盞燈，那微弱的燈光不靠近也不足以讓人看見她的神色，甚至衣著都只是微微能看見是一片鵝黃的衣衫。

　　“你大晚上的在這里做什么？”孟云裳心下牽掛著慕容璟，本不欲理會，一只腳微微抬了抬，卻沒有動，蹙著眉頭問了一句。

　　孫子昔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嘲諷：“那你又在這里作甚？大路朝天，我樂意在哪兒就在哪兒?！?p>　　雖說她平日里也是這副驕縱蠻橫的性子，但孟云裳總覺得她今日格外的陰陽怪氣，還隱隱透露著幾分不安與惶恐，但她又不上來到底有還是沒有。

　　孟云裳道：“你平日外出不是挺張揚的么？怎么這么黑的天連個燈都不掌？”

　　天可憐見，她此番當(dāng)真是出于好意的過問，但落在孫子昔耳朵里卻變成了嘲諷與譏笑，登時又惹起了她的大小姐脾氣，道：“本小姐樂意，你管天管地管得著么？”

　　孟云裳無語，只好對秋嬤嬤道：“秋嬤嬤，您把您那盞燈給孫小姐罷，我們幾個人湊一湊，一盞燈就夠用了。”

　　秋嬤嬤點點頭，上前將自己手里的燈盞塞進了孫子昔手里，然后一行人才繼續(xù)往皇宮趕，誰也沒注意到，身后的孫子昔在他們擦身而過時落下的大顆大顆的淚珠。

　　“孟云裳，你別以為這樣本小姐就會感激你，永遠(yuǎn)不會。”孫子昔抹了抹眼淚，作勢就要把手里的燈盞扔掉，然而一雙手已經(jīng)抬起來了，落下卻扔在手里，到底是沒有扔了。

　　孟云裳可不在意她如何了，孫子昔雖然總與自己相對，討厭了些，她還不至于小肚雞腸到這種事情也要斤斤計較，不過隨手給她一盞燈，跟隨手給路邊的阿貓阿狗一點吃食差不多，根本就沒有想那么多。

　　她一路疾行到壽寧宮，太后和元帝一人頭朝左一人頭往右，慕容璟夾在當(dāng)間，氣氛微微有些奇妙，很是尷尬。

　　但，這會兒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孟云裳對著他二人見了禮，忙推著李辛官道：“你快些去瞧瞧?！?p>　　李辛官完全是被她不行不愿地推到慕容璟身旁的，他俯身看了看他的傷口，“嘖嘖”了兩聲，搖頭道：“不好啊。”

　　孟云裳蹙眉：“怎么了？”

　　李辛官大概是口無遮攔慣了，這會兒忘了元帝和太后還在，嘆了口氣低頭道：“準(zhǔn)備收尸罷。”

　　元帝聞言怒道：“你個老匹夫，若是治不好小心朕誅你九族！”

　　太后也道：“李辛官，哀家可沒那么好說話，你是省得的。”

　　李辛官倒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對這兩尊大佛的威脅愣是不為所動，只有孟云裳翻了個白眼，道：“臭老頭，耍人很好玩兒嗎？”

　　聽到她的話，元帝和太后雙雙又黑了臉，孟云裳眼疾手快一手拉起一個就往殿外走，“外祖母，皇帝舅舅，咱們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了，還是出去等罷，你們這般看著臭老頭，萬一他手抖縫錯了怎么辦？”

　　說著，也不管他二人作何感想，半拖半拉地竟也讓她給拉了出去。

　　慕容璟的眸光打孟云裳一進來就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她又出去，才緩緩收回，沒有說什么。

　　李辛官自然是將他的反應(yīng)盡收在了眼底，冷哼道：“看夠了嗎？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沒一個好東西?！?p>　　“......”

　　慕容璟尷尬地笑笑，好心提醒：“老先生你也是男人?！?p>　　李辛官瞪了他一眼，仍舊沒有什么好臉色：“你還真是個掃把星，那死丫頭碰上你一準(zhǔn)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