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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如玦

青梅竹馬(2)

綠如玦 丁水青 2715 2019-07-03 10:25:00

  因為李蘭的突然去世,葉艷秋和女兒留了下來,說要等她安葬完再回去。夏綠如有時聽見她和外婆的零星碎語,有說到:“我真不應(yīng)該去她家,又被她老公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又拿我哥刺激她了,要不然……”外婆則連忙打斷她的話:“呸呸,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要讓人聽見還不知道怎么想呢。你哥這么多年,回來次數(shù)不超過三趟,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就是有關(guān)系,也這么多年,孩子都這么大了……”

  “她怎么就忍心撇下孩子,她那兒子,就比綠如大半歲,這以后可……真是可憐!”

  夏綠如坐在竹椅上,手托著下巴,對著天井發(fā)呆。天下著雨,雨水順著天井的四角潺潺流下,天井已經(jīng)蓄了半池水。盆景經(jīng)過雨水的沖刷,綠的發(fā)亮,襯得天色越發(fā)的灰暗。

  “明天就是李蘭出葬的日子,但愿別下雨,我想跟去看看,不知道小男孩怎么樣了?他一定很難過吧?他媽媽怎么就這么狠心?他爸爸會娶后母嗎?他會不會像灰姑娘那樣?”夏綠如胡思亂想著,眼前總晃著男孩那張淚流滿面的臉,連外婆塞給她的糖果都沒心思吃。

  “你想什么呢?”

  夏綠如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葉知然和許朗瑜都在扭頭看她。

  “沒什么!”夏綠如說,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想到小時候的事。”

  夏綠如覺得有那么一瞬間,許朗瑜的眼睛亮了一下,時間短得像是自己的錯覺。

  葉知然笑起來:“好好的怎么想起小時候來?怎么,你該不會……”

  “噓!”夏綠如忙制止她往下說。葉知然笑笑,看許朗瑜一眼,用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嘆著氣笑道:“你呀!”

  許朗瑜問她:“你住哪個單元?我送你們過去。”

  夏綠如這才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進了小區(qū),連忙報上單元號,許朗瑜聽了嘴角微微上揚了下,轉(zhuǎn)頭開車送她們到家門口。

  葉知然暗示夏綠如邀請他到自己家,夏綠如支吾半天卻說不出口。許朗瑜朝她倆揮揮手,掉轉(zhuǎn)車頭離開,直到車子消失在轉(zhuǎn)角,葉知然還在癡癡張望。

  夏綠如拉著葉知然準(zhǔn)備上樓,結(jié)果葉知然卻說要去逛街。夏綠如拗不過她,上樓拿了把雨傘,出門打車直奔商場。

  到了女裝層,葉知然立刻撇開夏綠如,穿梭在琳瑯滿目的服飾間,像只紅蝴蝶,翩翩起舞在花叢間。夏綠如幫她提著包找坐的地方,每次葉知然試穿衣服出來,問她怎么樣,她都點頭說好,要是葉知然嫌她敷衍了,她就補上一句:“你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p>  葉知然憤憤道:“你呀,就會這句話,聽都聽厭了?!?p>  夏綠如笑著想,還真沒聽厭別人夸漂亮的,不知怎么就想起許朗瑜看她時臉上那疏離的笑。她竟然將他和另外一個人聯(lián)系在一起,真是太可笑了,他們的笑容一點也不像。那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變成兩彎新月,里面星光熠熠。她最愛看他的笑,彷佛全世界都被這笑容點亮了,但是剛認(rèn)識的他的時候,她以為他只會哭。

  夏綠如從母親和外婆零碎的交談中知道男孩父母的一些情況。許向輝小時候書呆子,只知道讀書,卻因為家庭成份不好沒能上大學(xué),回家務(wù)農(nóng),因為不善農(nóng)活吃了不少苦。據(jù)說他打過自己的母親,覺得讀書害了他,而他母親就是那個逼他讀書的罪魁禍?zhǔn)?。生活種種不如意無處發(fā)泄,就潑到了自己母親頭上,后來結(jié)了婚,這股怒氣就轉(zhuǎn)嫁到妻子頭上。他三十好幾才娶妻生子,按道理該好好珍惜才是,他倒好,反而變本加厲,不但時常酗酒,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xí)。李蘭有時忍不住說他兩句就拳腳相加,她大著肚子的時候都沒有停手,差點被打流產(chǎn)。后來生下兒子,他的態(tài)度才稍稍緩和些,但好日子沒過兩天,鄰居又三天兩頭聽到他家摔盆砸碗的聲音。開始還有人去勸,慢慢的沒人敢管,因為不小心還傷及無辜。他們的兒子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性格孤僻,見了誰都冷冷的,也不叫人。

  李蘭出殯那天,漫天的雨無止境地往下撒。葉艷秋不肯帶夏綠如出門,她等媽媽走了之后偷偷戴著竹斗笠溜出門。送喪隊伍已經(jīng)出了村口,鞭炮震天響,夏綠如連忙捂住耳朵。人不多,夏綠如數(shù)了數(shù)不到二十個。她怕被媽媽發(fā)現(xiàn),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跟著。那男孩垂著頭,一身白衣,頭戴白帽,腰間束一條稻草繩,手里捧著他母親的遺像,木然地走在隊伍前面。他走得很慢,像是雙腳隨時會陷入泥潭。夏綠如拿斗笠遮住臉,悄悄繞到前面,跟在男孩身邊,不時透過斗笠的縫隙觀察他: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烏黑的雙手緊緊抓著相框的兩邊,下巴低得快貼到前胸,淋濕的頭發(fā)上的水連成線滴落下來。上山的路越走越泥濘,小綠如光顧著看男孩,腳下一滑,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斗笠跟著甩了出去,她慌忙爬了起來去撿斗笠,顧不上泥水弄臟她純白的連衣裙。

  葉艷秋認(rèn)出是自己的女兒,跑上來拖她,心疼地罵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不是讓你在家呆著嗎?”

  夏綠如咬著嘴唇不說話,葉艷秋見她這倔強樣,嘆了口氣說:“到后面來!”

  夏綠如不動,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那男孩。她母親轉(zhuǎn)頭見淋得渾身濕透的男孩,心里像被什么抽了似的生疼,她給夏綠如戴好斗笠,牽著她的手,走近男孩子,將傘移到他的頭頂。

  男孩子慢慢抬起臉,轉(zhuǎn)向她們,夏綠如再次看到淚水縱橫的小黑臉,發(fā)紫的唇微微抖動著。夏綠如睜著她那雙大眼睛望向他,那眼神里含著憐憫,還有鼓勵,更多的卻是慰藉。

  男孩子接收到這樣的信息,有一瞬間愣在那里,然后重新將頭低垂到前胸。那雙眼睛太過清澈和干凈,純凈到能看到自己的臉,讀出更多的不幸和悲傷。

  到了山上,雨漸漸地歇了,一陣鞭炮聲后,李蘭的骨灰盒及遺物被推進匆匆壘砌起來的墓穴。男孩子與許向輝立在一邊,送喪的人一一拜別,泥水師傅攪拌水泥和沙子,就在他拿起泥摸準(zhǔn)備封墓門時,一個弱小的身影掠過他,鉆進了墓穴。后面的人連忙去抓,卻只扯下他身上的稻草繩。

  許向輝在墓外喊:“你小子找死啊,快出來!”

  夏綠如見男孩縮著身子,費勁地挪著母親的骨灰盒,然后將她的遺像,生前常帶的發(fā)簪,死前穿的衣物一一擺放整齊,最后側(cè)身躺下了。外面的大人伸手去拉他又夠不到,墓道很窄,大人鉆不進去,在外面干著急。

  “臭小子,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一塊埋了!”許向輝在外面又氣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夏綠如趁機掙脫開母親的手,從圍在墓穴前的人縫里往前擠,等葉艷秋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弓著身子進了墓穴。

  “綠如,你干什么?”她驚慌之下?lián)湎蚰寡?,伸手去拉卻遲了。夏綠如連跪帶爬地靠近男孩,拉起他的手往外拽。男孩子用力甩開她,抱著母親的骨灰盒不肯撒手。夏綠如咬咬牙,從背后抱住他的腰往外拖,男孩子再次狠狠地扯開她的手,扭頭怒視她,但看到她雪白的臉上沾滿污穢,豆大的淚從她明亮的大眼睛里緩緩淌下時,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夏綠如當(dāng)下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人真的把他封在里面,她再一次伸手拖他,這次男孩子沒再做任何反抗,乖乖地跟著她出了墓穴。大人們見兩個小孩出來,懸著的心落了地,水泥匠趕緊趁機封墓口。

  葉艷秋緊緊摟住女兒,傷心又心疼,忍不住再次流下淚來。男孩被許向輝牢牢抓在身后,不許他再靠近墓前一步。又一陣鞭炮聲后,眾人散開往回走,夏綠如看到男孩被他父親抗在肩上離開,雙腳在雨中不停地踢著,做著徒勞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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