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敵滿天(下)
花伊伊冷傲的神情又出現(xiàn)在面容上,淡然地面對巧儒冷厲的目光。巧儒微微嘆息了一聲,厲聲道:“好,你既然不交出解藥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彼D了一頓,又對貪道、長須翁喝道:“給風鈴這小子留口氣,另外二個娃兒大卸八塊?!必澋缆勓灾?,暴喝一聲,起身搶攻,拂塵一揚,掃向田思思的面門。如果真被掃中,田思思羞花閉月般的容貌立刻被毀。
田思思早撥劍在手,她恨牛鼻子心歹,嬌軀一閃,劍點其喉。貪道修為頗深,左掌直拂劍背,拂塵回掃。田思思回劍自守,蕩開拂塵。貪道左掌翻然而至,田思思冷哼一聲,自恃有護身寶甲,對拍向肩背之掌竟不理會,劍刃游走,斜刺其胸。
貪道吃了一驚,還以為她是求兩敗俱傷的打法。他迅疾閃開,用拂塵裹其劍,左掌連拍。田思思知道利害,退后三步。同時,一個念頭在貪道心中閃過:“這女娃對風鈴倒還癡情,竟不惜以命相搏……”貪道對田思思起了憐惜之念,竟不趁機搶攻。
其實,貪道心底深藏了一段美好而又傷心的往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位美麗而又癡情的官家小姐,為爭得自由的幸福,不惜以命抗拒門第觀念,殉情而死。后來,她深愛之人帶著千瘡百孔的痛楚,遁入了空門。那段悲傷的往事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貪道的心,使得他行為偏激,性情暴躁。但遇到癡情的女子,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往事,心里蕩起一股柔情。
田思思可不知其意,腳步一轉(zhuǎn),劍花千朵,點戮貪道十處要穴。長須翁一上來便撲向風鈴。他的胡子雖只剩二尺來長,但他身法靈活,行動時如一只跳蚤般蹦來蹦去。只見他雙爪上扣風鈴天靈,下取會陰,風鈴自不敢和他硬抗,側(cè)身避過。風鈴真氣雖不適宜提聚,但步法卻受影響不大。長須翁雙爪撲空,怪叫著出指來點,風鈴步法源于水血,自有獨到之處,竟與長須翁周旋了十來多招。
巧儒雖失了鐵筆,但雙掌依然凌厲非常。只是受傷還未痊愈,力道受到牽制,大為削弱,與花伊伊斗了十招之后,竟未討得絲毫便宜。他立急變招,忽然跳出圈外一丈,花伊伊一掌推空,不禁微微一怔??删驮谶@一瞬間,巧儒已縱身躍起,左掌便向花伊伊面門打去,這一掌乃是慮勢,不待花伊伊伸臂擋架,右手五指成虎爪之形,擊向她咽喉。
巧儒心想花伊伊容貌秀氣絕倫,對面門必會很愛惜。因此,這一擊既快又準,迅雷不及掩耳,乃是他生平武學以及經(jīng)驗的聚積。料想花伊伊先擋面門,決計不能及時化解這招“虎王擒食”。
花伊伊卻輕哼了一聲,徑不理會他的左掌,右手食指和中指陡然伸出,成剪刀之形,點向巧儒右腕的兩處穴道。巧儒心頭猛的一震,不想花伊伊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準確的判斷力。電光石火之間,巧儒立即變招,五指一勾,想抓花伊伊兩根點穴的手指。只需要抓住了一扭,花伊伊指骨必會折斷不可??苫ㄒ烈辆共豢s手,只見她將其余三根手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動,掌力已出。
但凡伸拳發(fā)掌,必先后縮,才行出擊,但花無悔的《三式爪法》獨出一轍,花伊伊已得到其父八成真?zhèn)鳎钪皇莾?nèi)力火候欠缺而已。所以她這一掌,手臂已伸在外,不須彎臂,掌力也能送出,內(nèi)力亦可全力施出。
巧儒大駭,這時身在虛空,無法借力,只得咬牙硬催真氣,拍出左掌。砰的一響,和花伊伊雙掌相交,巧儒只感胸口氣血翻騰,扯動傷痛。內(nèi)道不由一泄,暗叫不妙,急忙借勢向后飄退。落地之后,拿樁不穩(wěn),連退三步,胸中疼痛欲裂。花伊伊只微微晃動身形便即站穩(wěn),見此狀,毫不猶豫地彈出一顆碧血蓮子。巧儒根本來不及閃擋,就在蓮子離他膻中要穴僅幾尺之距,一個瘦小黑影忽然疾閃而來,一手竟將疾射而來的“碧血蓮子”抓住,而此人竟是長須翁。同時,風鈴以喘息之機,縱身靠近花伊伊,拍掌笑道:“打得妙,打得妙!”
忽地,花伊伊急叫道:“小心……”一顆碧血蓮子直奔風鈴眉心而來,與此同時,長須翁叫聲也在耳邊傳來:“小子,老子打爆你的頭?!毙液没ㄒ烈烈布皶r射出一顆碧血蓮子,當?shù)囊宦?,兩顆碧血蓮子在空中相遇,跌落在地。
風鈴吐著舌頭,叫道:“好一招撲面接………”他忽然想到花伊伊是女兒家,那個“吻”字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花伊伊輕笑道:“什么‘撲面接’?這是碧血蓮子手法中的一招‘凌空穿渡’?!遍L須翁、巧儒見她不僅眼準手準,功力也有相當修為,看來初次在大船中擒住她那么容易得手,只是一時僥幸罷了。
貪道和田思思亦感到那邊氣氛沉寂,雙雙跳開,田思思縱身來到風鈴的跟前,長劍護胸,得意地斜眸著巧儒四人。這兩女都是出自武學名家,雖年輕缺少臨敵經(jīng)驗,卻也是難纏得很。風鈴有兩位美人護衛(wèi),心里甜蜜至極,他望著巧儒,嬉笑道:“月無血也許快趕來了,那時對我們都不利?!彼蛱蜃齑剑屒扇逅娜擞兴伎嫉挠嗟?。過了一會兒,風鈴又道:“到時候我們會全部喪命,與其大家身處險境,讓他人得利,不如……”他眨了眨眼,望著巧儒。
巧儒當然明白風鈴的言下之意,他沉吟片刻,黯然道:“好吧,我們修和?!必澋莱泽@地望著巧儒,瘋尼咬牙切齒地道:“放屁!老娘寧愿與這幾個娃兒同歸于盡,也不和他們修和……”她一激動,肩胛處血流得更急。
風鈴搖搖頭,道:“你老人家還是靜靜氣吧!血流得急還不打緊,但毒發(fā)攻心可就更快了。”
巧儒接口道:“我們暫時修和,請花少俠拿出解藥,作為雙方的誠意?!?p> 風鈴、田思思都望向花伊伊,花伊伊冷傲的面容上無絲毫喜怒,她淡淡地道:“碧血蓮子并沒有喂毒,無非是增加了一些讓人渾身無力,疼痛異常的藥罷了。她的傷口用平常外敷傷藥即可,三天過后自會恢復功力?!闭f著,她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道:“我這有外敷的創(chuàng)傷之藥,給你們吧!”言畢,輕輕拋了過去。
巧儒接住瓷瓶,擰開瓶蓋,聞了聞,點頭道:“嗯,多謝花少俠!”將瓷瓶遞給瘋尼,讓其自行敷治。
風鈴雙手一拱,笑道:“后會有期,但愿我們是在酒樓相遇,可以痛飲一番?!毖援?,大笑聲中和二女一同向西離去。三人怕巧儒反悔,剛走了三四里,連忙施展輕功向北奔去,直到天明才敢停住腳步歇息。
天色亮了起來,朝陽還未露臉,大地卻一片清新明朗。山腳的轉(zhuǎn)拗處有一間低矮的茅屋掩映在樹叢中,風鈴輕輕推開木扉,一陣灰塵撲面而來,他用衣袖輕輕揮了揮,道:“這里可有一段時間沒人居住,我們打掃整理一下,可以休息一會兒。”
田思思拍手笑道:“好啊,這下可以休息了,還可以做一頓好吃的?!碑斚缺奶M了屋,推開里面的一間屋子,尖叫道:“這里還有一張床,還蠻大,蠻平整的?!憋L鈴和花伊伊相視一笑,也走了進去。
風鈴伸了伸腰,道:“好累,一夜沒有合過眼,想不到我也有被人像貓抓鼠般追趕的時候。”
花伊伊輕聲道:“這是一個獵戶住的家?!闭f完,眼望著墻上的一副獵弓、標槍等物。
風鈴驚疑地道:“嗯,不知這人家怎么走了?”
花伊伊又掃視四周一番,幽幽地道:“要是能在這樣安靜的地方,快樂地生活一輩子,那該多好啊!”
風鈴感嘆道:“這些話應(yīng)該出自一個江湖浪子的口,這種愿望也應(yīng)該是多數(shù)浪子一生的夢想,而不該從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口中道出?!?p> 田思思從房中清理出一些臟東西,聞言,嚇了一大跳,驚聲道:“她是……是……女子……”花伊伊低著頭,輕聲道:“嗯,姐姐你不會怪罪吧?其實小妹早該告訴你的……”田思思的心仿佛被深深地刺了一刀,瞪著眼瞧了花伊伊好一會兒,方望向風鈴。
這才發(fā)現(xiàn)風鈴已開始收拾桌面、椅子以及灶間的一些污物,他動作十分麻利,很快便弄得井井有條,頗有一個“家”的氣象了。花伊伊從田思思的眼中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事,她的心何嘗又不是像被刀在割扯一般,她木然地進了房中。
風鈴在一個破舊的木箱中翻出了二張貂皮一張獸皮,跑到田思思的面前,樂滋滋地道:“看,這貂皮還不算舊呢,一張給你,另一張給花姑娘?!焙鋈?,他發(fā)現(xiàn)田思思正癡癡地望著自己,目光很柔,也很美。風鈴搔了搔頭皮,問道:“你……你怎么啦?心里不痛快嗎?”見她沒反應(yīng),風鈴心中大為不解。但也不為意,將貂皮披在田思思的肩上,道:“早晨風寒,別著涼了!”說完,風鈴轉(zhuǎn)身奔進房中。
田思思回目一望,立刻“啊”了一聲,人隨即不由得呆了,眼中甚至出現(xiàn)一絲莫名的嫉妒?;ㄒ烈烈讶∠掳l(fā)簪,散下的秀發(fā)如瀑布般滑落肩上;嫣紅的臉蛋如雪白的瓊玉抹上了朱丹,一雙剪水雙眸很黑很亮,襯托得她雪白的肌膚更加脫塵;那身書生打扮的長衫已脫掉,上身著大藍色、繡著花邊短衫,下身身著湖水色長裙,窈窕秀美的身材連神仙也會傾心,地獄的魔鬼也會折服。
花伊伊雙眸含著笑,站在風鈴的面前。風鈴的臉不僅紅了,眼睛也紅了,額頭上還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癡癡地望著這足以讓天地倒旋、五岳翻騰的臉靨。良久,方才回過神來,他嘖了嘖舌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花姑娘,這……張貂皮給你。”
花伊伊輕點了幾下頭,如霧般飄到田思思的眼前,拉起她的手,道:“我一直想有位姐姐,姐姐愿意接受我這個妹妹嗎?”
田思思望著她如煙似霧的眼睛,半餉,才吐出三個字:“也許不……”花伊伊臉色微變,田思思忽咯咯笑起來,道:“我們又不知對方的年齡,也許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呢!”
花伊伊綻齒一笑,輕聲道:“還隔二月零八天,我就十六歲了?!?p> 田思思瞪大了眼睛,夸張地嘆息了一聲,道:“想不到我田思思有位料事如神的妹妹,我剛好大你一個月呢!”說完,兩人都咯咯嬌笑起來,摟成一團。
風鈴看著她們樂成那個樣子,也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也是位女子就好了,那樣我們?nèi)吮愠扇忝昧耍疫€一定是大姐,因為再過四個月零二天,我就十八歲了?!碧锼妓己突ㄒ烈吝@下笑得更厲害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緩過氣來,田思思哼了一聲,道:“才不呢,看你臟兮兮的樣子,大花臉丑死了,我們才不要你這樣的大姐?!?p> 風鈴伸了伸舌頭,把貂皮放在床上,道:“那你們姐妹倆好好親熱親熱吧!我去打些野味回來。”花伊伊略現(xiàn)憂色,柔聲道:“你不累嗎?而且,你的傷還沒好呢?”風鈴卻已取下獵弓、標槍,挺了挺胸,道:“你們就等著吃香噴噴的烤兔子好了?!毖援叄谏祥T,大踏而去。
花伊伊和田思思相望一笑,兩人牽著手坐在床沿上,咯咯吱吱地說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