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年的緋聞男友
倫敦雨后的下午總是格外清新,草坪仍濕漉漉的。在日光的照耀下,掛在枝葉上清透的水珠就像坐在一旁的那個女孩般純粹晶瑩。
或許晶瑩剔透的水珠也不及女孩的笑容一半純粹。
雨后的草坪,臨時搭建的攝影棚,碎花裙,白瓷般的肌膚,淺棕的瞳孔。
在當時蘇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完整的她。
她對著鏡頭大笑,像是世間最明媚的那朵花,嬌艷欲滴,美得奪目。
結(jié)束工作后,她毫不顧忌地隨意躺在草坪上。沐浴著溫和的陽光,貪婪的地吸吸鼻子,呼吸空氣中她喜歡的那股味道。
她闔上雙眼,嘴角微微上揚。
“花好看?!?p> 低沉的男聲落在她的耳畔。她懶懶抬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側(cè)臉。寬闊的眉骨下是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眸,筆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怎么看都像是從油畫中走出的英倫貴族,是上天精心雕刻的藝術(shù)品。
不過這些白嘉并不在意。
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另一側(cè)那株紫薔薇,她緩緩坐起身,玩味挑眉。伸手就摘下那朵花碾碎,隨意扔在身旁一側(cè)。蘇亦桀有些詫異,不自覺微微勾起嘴角?!捌浪陕铩!?p> 女孩揚起天真爛漫的臉,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盯著蘇亦桀,一字一句道,“不好看?!?p> 花開得真的很好看,只是白嘉不喜歡。她眼里閃過幾秒的狡黠,卻被蘇亦桀真真實實地捕捉到了。
他瞬間回憶起天真有邪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或許是最適合她不過。
她不再開口,只把眼前的男人當成和那些搭訕的人一樣,無趣又低級。可是那雙如野生動物般的眼睛是她永遠無法忘卻的。
和他對視的瞬間,黑色的瞳孔里充斥原始的野性,跳動的火苗和蠢蠢欲動的瘋狂,就如同草原上的雄獅追趕獵物時的情形。
“不好看是該死?!彼⒅请p晶瑩的眼眸,毫無征兆開口。
“蘇,你真無聊。”
蘇亦桀看得出來白嘉的不耐煩,卻裝作若無其事,垂著眼眸,居高臨下地俯身看著白嘉道,“你沒以前有意思了?!?p> 話音剛落,身后清澈的男聲傳來,這地道的發(fā)音讓蘇亦桀自愧不如。他輕輕皺眉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過他從不情緒化,總是可以收放自如。
“Karlie.”男生彎下腰攬起白嘉,他全然一副古典貴公子氣質(zhì),但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在帥氣與可愛之間隨意切換,同樣引人矚目的還有那一張蒼白病態(tài)的臉。
“阿與!”她欣喜喚道。
這突如其來的歡喜讓蘇著實感到不悅。
被喚作阿與的大男孩是京城裴家的獨子裴西與。他與白嘉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念書直到完成全部學(xué)業(yè),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裴西與對她的態(tài)度感到詫異,攬住女孩肩頭的小臂又用力幾分,目光中夾雜著敵意但他刻意收斂很多。
“這是蘇,你應(yīng)該認識。”女孩直勾勾盯著蘇的眼睛,嘴角上揚,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只翹著尾巴洋洋得意的小狐貍。
小狐貍靠在她的月桂樹旁邊,愈發(fā)肆無忌憚,露出小小的獠牙。
“多年的緋聞男友?!彼a充道。
一股低沉的氣壓從他的身體里隱約散發(fā)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表情仍舊滿是玩味,繞過他倆走遠。
“把手拿開?!?p> 西與眉頭輕蹙,松開圈住她的小臂,突然感到有些悵然若失,“離他遠一點?!?p> 白嘉一笑起來眼睛就成了彎彎的月牙,人畜無害。
蘇總的心,威斯敏斯特的名媛人手一份。白嘉當然聽說過。
她眼睛如大海般深邃,但裴西與看不出來,在他的心里,他的Karlie一直是單純美好的小女孩。
可就在剛剛竟然閃過從所未見的詭譎復(fù)雜。
裴西與在倉促間感到錯愕,卻很快摒棄了這一想法,
是錯覺。他告訴自己。
“喂,在想什么呢?!彼郎愡^來,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
“沒…什么?!彼械侥囊魂囆幕?,“無論如何,都離他遠遠的,答應(yīng)我好嗎?!?p> 白嘉懂他的意思,但是還是裝作不懂的樣子,迷迷糊糊嗯了一聲,作為回應(yīng),笑他自欺欺人罷了。
“回國的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明天一早就走?!彼麚荛_小狐貍額前的碎發(fā),小心翼翼整理好。
白嘉仍然笑意盈盈若無其事地拿開他的手,“知道啦,我早點回去收拾東西?!?p> 白嘉獨子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街邊咖啡店內(nèi)細細品嘗著咖啡的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久都沒有這種閑情逸致了。
形形色色的風景在眼前一掠而過。
從包里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盯著刪除鍵想了很久。那是一張和蘇的合照,眼神愈發(fā)閃爍,垂下的眼眸里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還是沒有刪除。
白嘉從不會在公開場合表露出自己對蘇的任何情感。愛也好恨也好,刻意隱瞞也好,現(xiàn)在都是被她埋藏在心底的往事。
十五歲時,在母親的葬禮上。原本陰雨連綿的倫敦,那天的陽光燦爛得一塌糊涂。
她一把火燒掉后院開得正盛的花圃。
花圃里種的是母親生前最愛的鈴蘭。
六年前的蘇,他臉上的稚嫩還未完全褪去,表情中看不出來喜怒哀樂,只一言不發(fā)站在火海的另一邊。
影影綽綽看到女孩站在對面,仔仔細細聽到她的哭聲。
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無比確信的是這個女孩是蘇阿姨唯一的小女兒——Karlie。
不受寵的女兒,蘇阿姨保護不了的女兒,被她父親厭棄的女兒。
這場葬禮上只有Karlie哭了。
沒過多久,濃煙彌漫。前廳的賓客也察覺到這股濃烈的煙。
西裝革履男人大步向前,徑直走到她的面前??梢钥闯鰜硭裉焓蔷拇虬邕^的,油光锃亮的皮鞋與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面色紅潤光澤。
完全不像痛失愛妻的模樣。
揚手就是一記脆生生的耳光落在女孩白皙的臉龐上,瞬時臉上就多了一個紅彤彤的掌印。女孩跌坐在地,目光呆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熊熊大火。
被打后不哭不鬧,安靜地顯得格外可憐。
“跟你那個媽一個德行?!卑缀|刻意壓低聲音,但這句話還是完完整整落入蘇的耳朵里。男人毒辣的目光像刀子一樣,一寸寸割開女孩的肌膚。
他吩咐管家?guī)拙渚突氐角皬d。管家?guī)韼讉€保安滅火,他們幾個看Karlie的眼神無一不是憤怒的,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接連幾下將水潑到女孩的身上。
Karlie紋絲不動,她的時間此刻是靜止的,沉浸在被燒毀的鈴蘭花圃中,她的心也隨著火焰燒干。
蘇駐足片刻,躊躇間還沒整理好思緒,鬼使神差走上前握住女孩子的手腕。
纖細冰涼的的觸感讓人擔心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碎,低頭就能看見明顯的血管在腕蔓延。
礙于對方身份,幾個保安訝異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他們奔跑的背影在日暮的陽光下被拉得頎長。越來越小,直到漸漸消失在視野。
兩個人,倒是不那么單薄。
跑到宅子外面,跑了很遠。
直到Karlie的步子開始踉蹌,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煞白的臉,紅無血色的嘴唇。
就像是一只瀕死的小狐貍。
蘇亦桀回頭才算真正近距離看清她的臉,一張和蘇阿姨高度相似的面孔,尤其是那雙眼睛。
清純與美艷的雛形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臉上也是不可思議。
四目相對,一時間忘記松開被他緊緊握著的、微微泛紅的手腕。
她在笑,眼里被麻木與平靜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