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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戰(zhàn)國

遠方的戰(zhàn)國

熾雪城 著

  • 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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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6-25上架
  • 19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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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薊城的夜

遠方的戰(zhàn)國 熾雪城 2943 2019-06-24 22:07:51

  吾之姓氏,與姬姓一門,吾之血脈,源于周氏,八百年江山社稷,縱使富貴如白駒過隙,榮辱似過眼云煙,滄海桑田,海枯石爛間亦不能改變。即便昔日金戈鐵馬,今朝須發(fā)皓白,高樓玉宇也好,斷壁殘垣也罷,心向周氏,這高貴蒼涼的血脈容不得我開弓回箭……

  蒼月,燕地之都。很多來往的客商更喜歡稱其為薊城。薊本是一種野菊,每至花開,大片的薊草便如紫色的星塵,簇擁盛開在蒼月城四周的墻角下,使本已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高大城墻顯得格外清冷愴涼。

  尤其是在晚霞出落之時,烏雀歸巢,鴉鳴啼哭,令人睹見不免傷悼。

  薊城也因此得名,致使越來越多的人似乎忘記了它以前的名字,蒼月,反而覺得薊才是它真正的歸宿。

  城墻上佇立著一位老人,高大的身形,臉龐卻略顯瘦削,須發(fā)皓白,卻身披甲胄,鎧甲早已褪色,就如同他腳下的斑駁城墻一般,灰黃間透著片片暗紅,那種并非銹跡所有的顏色。

  一位壯碩的老兵就站在老人的身后,負責(zé)警衛(wèi)的他目光不離老者方寸,此時四下無人旳城墻上,那晚來的急迅夜風(fēng)便成了那兵士的心中大患,仿佛生怕這略顯蕭索的老者被郊外的烈風(fēng)吹落城樓一般。

  有人說忠誠來自于利益,有人說忠誠來自于地位。依小子看來,這些忠誠都只是可以衡量的偽忠。真正的忠誠來自人對人的敬重,敬重到那個人便是天,便是地,便是道,為了道,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眼前的老人就是他心中的道,兵衛(wèi)甚至覺得不僅自己,包括那些曾和老人一起戰(zhàn)斗過,一同出生入死過的每一個燕國老兵們都會有同自己一樣的覺悟,只要老者讓他們前進,他們就不會后退一步,哪怕眼前就是火海與斷崖,絕不后退!

  只不過……

  只不過那些昔日的戰(zhàn)友大多都已不在了,活下來的他們只是極少數(shù)的幸運兒而已。

  盡管如此,老人依舊是他們的精神所在,在這悲愴與傷痕累累的大燕國土上,眼前這位老者依舊掌控著幾近傾頹的局面。

  燕公,這個看似尊貴至極的位子只有真正品嘗過的人才知道他的滋味,以前的太子,現(xiàn)在的老人,戎馬倥傯半生,理政治國數(shù)十年,一絲不敢懈怠的他本想著光復(fù)大燕,振興周氏,卻沒想到直到皓發(fā)蒼白,坎坷一生卻依舊蹉跎不前,如今不僅周氏不振,就連自己的世襲封地大燕也逐漸疲弱,早已不復(fù)宗祖時期的光耀。那昔日執(zhí)劍天涯的大燕如今似乎只能在群雄并立的諸侯國中慷慨悲歌了,劍卻早已斷卻……

  遲暮的老者時刻在反醒,卻也時刻在凋零。

  畢竟年歲不再饒人,年輕時都未做好這一切的他,如今年過花甲,卻又奈何呢?

  但老人心中還有最后的一點希冀,就是他有兩個兒子,兩個很像他自己的嫡子,一個驍勇,一個忠厚,在自己看來,卻都是可以接班的太子人選,興許將來光復(fù)大燕就希冀他們了……

  對了,自己還有個老三啊,怎么把他給忘了!

  其實老人心里明白,自己當(dāng)然不是老糊涂,記不得自己的兒子,只是太子人選,這老三是萬萬不必考慮的。慷慨悲歌,慨然赴死的壯烈情懷,在這個小子的身上卻一點沒有體現(xiàn),心氣平和,待人寬容,不斗強,不急眼,就連他這當(dāng)老父親的都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老三心里究竟在追求著什么。

  不急不斗不爭,他從未見過老三與別人紅過臉!吃虧便讓,得勢不欺,若放在別的諸侯國中一定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只是他這燕國便是不許,這無關(guān)疼愛,盡管自己也十分喜愛這個與大燕國氣質(zhì)格格不入的老三,可是作為燕公的他從來就相信,燕國的疆土不是謙謙君子打下的,更不是光有睿智與風(fēng)度就能駕馭的,而是他燕公的列祖列宗們靠著狼一般的血性和對周天子同宗血脈的忠誠換來的!

  畢竟老人的家徽就是狼,先祖?zhèn)兊募一找彩抢牵笱鄧钠鞄镁褪抢牵?p>  作為狼的家族,狼的國度,怎能沒有血性而只有所謂的風(fēng)度翩翩!

  除了不停呼嘯愈烈的晚風(fēng),那橘紅而炫目的晚霞早已漸漸被夜色吞沒了。今日夜色如潑淡墨,星光寂寥。

  兵衛(wèi)瞅見老人借著微弱的星光乘著高處極力向北盯望,似乎在等待著遠方的什么訊號。

  突然遠處夜色中出現(xiàn)了一只迅捷的身影,如林間的精靈般輕盈,如黑夜的使者一般詭秘。它略過一望無際無際的平原,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下穿梭,還未等兵衛(wèi)回過神來,那小精靈卻早已落在了老人身前的城墻墩上。

  咕咕……

  兵衛(wèi)松了口氣,他知道這原來是只是一只野鴿。

  鴿子翠綠泛藍的小腦袋不時左右擺偏,溜圓的紅色小眼睛不時打量著那老兵士,相反卻對近在咫尺的老者沒有絲毫的戒備。

  兵衛(wèi)仔細端倪這只看似普通的小家伙,突然發(fā)現(xiàn)鴿子右側(cè)的紅色纖細的腳爪上竟用金色細繩綁著什么個東西,仔細一看,竟好像是一小塊竹簡。

  兵士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只眼前的小家伙可是來頭不小,它絕不是一只普通的野鴿,而是一只諸侯國甚至周王室馴養(yǎng)的皇家信鴿。這種信鴿不僅識途,而且一生只認一主,因此被用來專門負責(zé)皇室和諸侯們的私人絕密情報。

  兵衛(wèi)的猜測沒錯,只見老人輕輕地將那只小精靈握住,用指節(jié)粗大的右手將信鴿腳爪上系著的竹簡小心翼翼地解了下來。

  二人相距并不遠,老人手中的竹簡雖小,但兵衛(wèi)的不經(jīng)意一瞥間卻依舊看清了上面的內(nèi)容。

  不過看見并不代表理解。原來那小塊竹簡上根本沒有字,只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多年跟隨老人,負責(zé)警衛(wèi)燕公的他雖然第一次和老者來到這蒼月城墻上的秘書閣,(以前都是衛(wèi)士們輪換)但他也聽宮中的同僚們說過,所謂秘書就是用各種記號代表文字的竹簡,只有聯(lián)系的雙方能讀懂,其他人是萬萬不能猜透的。

  不僅如此,兵衛(wèi)還聽說,最近老人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的夜晚都是在這北方城墻的秘書閣上度過的了,算上今天自己的輪值,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

  顯然老人就是在等這塊小小的竹簡。

  城墻頂,老人和兵衛(wèi)所立不遠處有一個二層的小塔樓,塔門的上方有三個大字,秘書閣。石刻的灰黃字體蒼勁卻并不張揚,門外常年都上著把鎖,當(dāng)然只有老者來到這里時才會被打開。

  此時的老人一手緊攥著竹牌,一手輕撫著信鴿的背羽。

  那乖巧的鴿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咕咕地叫了兩聲,張開灰色的雙翼,飛進了小閣樓的二層窗洞中。

  老人停頓片刻,也隨即轉(zhuǎn)身快步進入了樓閣里,隨著樓門的關(guān)閉,回想著老人嚴(yán)肅的神情,兵衛(wèi)猜測這塊竹簡的分量絕對不輕,上面一定有事關(guān)重大的情報……

  夜色愈濃,站立在門外的兵士,不時地聽見樓閣內(nèi)的踱步聲,伴隨著老人輕微地陣陣咳嗽,兵士愈發(fā)不安起來。

  城內(nèi)遠處傳來打更之聲,四下出奇地寂靜,夜風(fēng)竟不知何時已平息了許多,所以即使在城墻上的他也能聽得很清楚。

  一下,兩下,三下。

  顯然此時已過三更,可老人依舊在不時地踱步。

  兵士很想勸阻老人早點休息,畢竟現(xiàn)在的燕公已是年過花甲的老人啊。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因為他只是老者的衛(wèi)士,他的職責(zé)只是保護老人的安全,僅此而已。

  當(dāng)好一個平凡的守夜人,為了老者,為了家園,為了大燕國,只要老人不倒下,自己就一定守護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此想著,老兵卻更加精神抖擻起來……

  又過了很久,兵衛(wèi)守候的那扇樓門終于打開了,老衛(wèi)士他急忙轉(zhuǎn)身,見到老人正安靜地站在自己的身后,面容帶著些恍惚和憔悴,略顯疲倦地對自己說道:虎子,傳我手諭,讓城下駐崗兵士速速傳喚大公子與白大夫,記住千萬不要驚擾別人。說罷遞給兵衛(wèi)一塊白色的玉圭,那正是他燕公的隨身王符。

  兵士小心翼翼地接過,剛要轉(zhuǎn)身,老者卻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隨即說道:等等,把他也算上,一起喚來吧!

  兵士有些恍然,不知道老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可隨即就豁然了,他!還能有誰,燕國大名鼎鼎的公子哥姬遠唄,雖然不知道老人喚這姬遠有什么事,但依舊毫不遲疑地唱喏而去了。

  老人望著虎子下城而去的背影,竟喃喃道:戰(zhàn)場固然是年輕人的天下,可守我燕公的夜,還得靠這些老兵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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