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李大勇喝醉了,正趴在西廂房的門口呼呼大睡。他的那三個半大兒子伸頭出來,見正房的門緊緊關(guān)著,又大著膽子出來,在院子中玩耍。
紅藕早就將院中的物件全收起來了,以防那幾個不知輕重的。
李氏又搬了個爐子在院子中燒水,眼看天邊的日頭漸漸落了,涼風(fēng)習(xí)習(xí),她拿了一個巨大的木盆出來,招呼那幾個侄子:“大寶二寶三寶,趕緊來洗澡了!”那三個小子歡呼一聲,竟然就地除了那身臟臟的衣服,光著//身/子就跳進了木盆。
木盆雖大,但三人同時進去也實在太擠了,三人又開始打了起來,弄得院中喧鬧不已。
李大勇忽地胡喊了一聲:“……你們……”而后聲音低了下來,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在說什么。
許氏聽著動靜,怪道:“都什么時辰了,這李家人還不回去?”
紅藕心中也煩躁,但她總不能叫人回去。這小院是分租的,李氏有權(quán)利留客。
不知怎地,她的右眼總卜卜地跳著,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天色沉了下來,紅藕收了針線,搟了面條,做了油潑面來吃。
兩婆媳正吃著,賀三秋在外頭敲門:“許婆婆,周娘子,你們用飯了嗎?我娘做了紅燒豬蹄,讓我端一碗過來給你們咧。”
這可是日頭從西面出來了,破天荒。
許氏說:“三姑娘,婆婆牙口不好,吃不了豬蹄,你拿回去罷。替婆婆謝過你娘了?!?p> 賀三秋聲音有些低落:“許婆婆,你吃不了,就留給周娘子罷。我端回去,我娘要罵我咧?!?p> 許氏又說:“這實在不好意思,三姑娘還是拿回去罷。對了,三姑娘,你家小舅用完飯就回去嗎?”
賀三秋在外頭似是嗯了一聲,沒了回音。
吃完面,紅藕伺候著許氏擦洗了身子,而后開了門,端著木盆將水潑在院子里。
天已暗花花的了,西廂房也點了燈,開著門,李三寶站在門口,見她出來,便朝她呲牙咧嘴吐舌頭。
沒多久天就暗了。
紅藕正躲在廚房擦洗身子,賀三秋又在外頭喊:“許婆婆,周娘子,你們歇了嗎?”
這賀三秋是怎么了?
許氏道:“三姑娘,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兒再說罷?!?p> “許婆婆,我小舅喝醉了,今晚不回了,我娘讓我過來借個宿?!?p> 東西廂房的格局都差不多,長都是二十尺,短十尺,也算是大的了。她們的東廂房因放了她的繡架才有些窄,但要間的話,還是能間出兩間房來的。
“你們那廂不是有兩間房嗎?”許氏問。
“我小舅自己睡了一間了,他酒氣大,表弟們都不愿意和他睡,和我娘擠一間,我娘說,我大了,不能和表弟們睡一起……”賀三秋在外頭低低說著,語氣是破天荒地的柔弱。
她們說話間,紅藕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
紅藕著實是不愿意讓賀三秋借宿。
外頭賀三秋停了半響,見里面沒有反應(yīng),又哀哀道:“許婆婆,或者您讓我進去洗一下身子。洗完身子我就出來?!?p> 許氏朝紅藕低聲問道:“要不,讓她進來洗一下身子?”
“許婆婆,許婆婆……求您了……”賀三秋在外頭哀求個不停。
紅藕吹燃了火折子,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將火折子伸出去,看到賀三秋正垂頭站在門旁邊,腳邊還放著一只木盆。
紅藕將菜刀藏在背后,點了油燈,拉開門讓賀三秋進來。
賀三秋感激地說:“有勞周娘子了?!?p> 紅藕瞥了她一眼,將門關(guān)上。
賀三秋進了廚房,開始擦洗身子。
許氏和紅藕靜靜坐著,聽廚房里頭水聲嘩嘩。
忽而外頭傳來李氏的聲音:“三秋,三秋,洗完沒有,你小舅吐了,好嚇人,你趕緊出來去請大夫?!?p> 賀三秋應(yīng)道:“就好了!”
半響,賀三秋從廚房出來了,端著木盆,她朝許氏和紅藕笑了笑,走到門旁就開始拉門。
不對勁!她的笑容很詭異,紅藕忽地不寒而栗!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門一開,就從沉沉的夜色中撲進一個男人!正是李大勇!
紅藕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手中的菜刀正要砍向李大勇,李大勇后頭又撲進來一個女人,是那李氏,她手上還拿著一塊巾子,朝紅藕捂過來。
許氏凄厲地尖叫起來:“紅藕!”
紅藕窩身一讓,李氏撲了個空,撞在繡架上。
李大勇喘著粗氣:“娘老子的,看老子今晚不辦了你這小賤人!”他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嘔臭氣,呼呼地朝紅藕撲過來。
紅藕拿著菜刀狠狠朝他揮過去,那李大勇竟然是個狠的,朝著菜刀也撲了過去。
許氏凄厲地喊著:“紅藕,紅藕!辰兒??!你怎么不顯顯靈啊!紅藕!”她摸索著要走過來。李氏見狀,拿了那塊巾子就去堵許氏的口鼻。
菜刀撲了空,李大勇抓住了紅藕的手。他一用勁,菜刀哐當(dāng)落地。
紅藕咬著唇,一邊掙扎一邊去踢李大勇。
“你這小賤人倒是挺辣的,老子喜歡!”李大勇邪笑著,伸手去抓紅藕的腳。
無盡的絕望從心底升起,紅藕將舌頭伸到牙齒中間,狠狠地咬下去。
一道黑影撲了進來,伸腳一踢,李大勇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黑影伸手去掰紅藕的嘴,帶著一股涼意。
“七姑娘,七姑娘!”他的聲音帶著顫意和害怕。
紅藕松了牙齒,看著他,神情迷茫。
李氏捂著許氏,許氏已然昏了過去,李氏顫聲道:“米老板,你別多管閑事!”
來人正是米雁回,他溫柔地?fù)嵘霞t藕的臉,柔聲道:“沒事了,對不起,我來遲了……”
李氏猛然放開許氏,拔腿就要跑。
米雁回猛然起身,一腳就踢中她的后背。李氏痛叫一聲,撲倒在地上。賀三秋從外頭爬進來,哭得鼻涕泗流:“娘,小舅,你們怎么了……”
紅藕神智恢復(fù)了些,手腳仍舊無力,見許氏倒在地上,她用盡力氣道:“米老板,幫我看一下我婆婆?!?p> 米雁回將許氏扶起,探了許氏的鼻息,對紅藕道:“無礙?!彼麑⒃S氏扶到榻上,讓她半靠著。
賀三秋拉著李氏,李氏還有氣息,但就是軟塌塌的醒不了,她看向米雁回,眼中有失望也有恨意:“米大哥,你怎能這樣對我娘?”
她不待米雁回回答,指著紅藕喊道:“她一個寡婦有什么好,她長得再美,也不過是破/鞋?!?p> 她話音剛落,米雁回猛然躥到她面前,用力鉗著她的臉頰,臉色冰冷得可怕:“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他的眼神,像淬火了毒,蔓延進賀三秋的五臟六腑中。
“天亮之前,滾出這里。”
他站起來,猛然一腳,竟然將那粗壯的李大勇踢了出去,年久失修的房門搖了幾搖,頑強地?fù)巫×恕?p> 賀三秋驚恐地看著他,渾身抖著,用盡全力將李氏拉了出去。
處理完這一切,米雁回松松臉頰,掛了一個他認(rèn)為十分溫柔的笑容,才轉(zhuǎn)身去看紅藕:“感覺怎么樣?”
紅藕的嘴角流了一絲血,她面無表情,直直地看著米雁回:“你到底是誰?為何冒充我的丈夫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