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翻看了一會兒,司馬熾環(huán)視了一下他們的神情,開口說道:“眾卿也都知道,如今朝官缺失之重,已經(jīng)影響到了朝事處理。雖然已有選才,但畢竟缺員太多,一時難以補全,不解此時之急?!?p> “為不影響政事計,朕近來苦思冥想,特意做出了這個方策。如今政事多出尚書臺,諸卿又是臺省股肱,所以就請你們來,聽聽大家的意見?!?p> 尚書臺五人聞言,又結(jié)合文書上所寫,俱都心神一凜。聽皇帝話說的客氣,但他們并不認為自己的意見會有多重要。不然皇帝也不會在此之前,一點口風也沒露。
所以大家都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看看溫羨,見溫羨不語,復(fù)又低頭仔細看看各列曹的詳細,考慮與自己相關(guān)最大的。
繆播傅宣二人也沒有得到皇帝事先通氣,心里不免生出些想法。但頓了頓,繆播搶在尚書令高光前面,率先表態(tài)道:“陛下此策,大妙!臣附議?!?p> “臣觀此策有三妙之處。一妙,定六部尚書,并規(guī)定各部職屬,令其成為定制,一掃前朝時置時省之弊;二妙,晰各部所轄曹官職屬,令其上有尚書專管,下有諸郎專職,一一清晰,這樣各司其職,不用再發(fā)生推諉;三妙,清減了如今諸多可置可不置諸曹,不必再為其選才,能盡快恢復(fù)朝政運轉(zhuǎn)。有此三妙,不可不用也!”
說著,拜禮道:“臣賴有陛下信任,托付執(zhí)掌吏部列曹,臣第一個贊同此策,愿為陛下繼續(xù)分憂新吏部之責!”
新吏部自然是剝奪了其中祭祀之用,只專注于人事,這對繆播來說,可謂削權(quán)。而且古代祭祀之重要,不言而喻。
見他都沒有話說,其他人又看了看。說實話也并無什么可反對的。
高光、傅祗二人一個尚書令,一個尚書左仆射,作為尚書臺的頭頭,只要尚書臺的處政地位不變,對他們來說,都不存在降低地位。
而且尚書臺若是能運轉(zhuǎn)的越來越好,越來越受皇帝倚重,對他們而言反而還是好事。
傅宣也不會有意見。現(xiàn)在的五兵尚書處理兵事,有左右中兵、左右外兵、別兵、都兵、騎兵共七個曹,統(tǒng)轄最清晰,但既沒有調(diào)兵權(quán),也沒有統(tǒng)兵權(quán),只是處理、匯總、復(fù)核各地上奏的兵事。
但新改的卻重要性大出許多。駕部、車部、庫部原掌的車馬、裝備、甲械等事務(wù)也歸納其中。甚至還會增置武官選任、兵籍核查、征募兵、軍事武學(xué)訓(xùn)練等職事。
至于另一人何綏,是西晉開國功勛何曾的孫子。他的左民尚書也是剛從侍中之職升遷上任不久,是左民尚書還是其他名號的尚書,對他而言,并無太大區(qū)別。只要在位就行。
再加上,他現(xiàn)在滿心思都在易市和夜市的開展上,初嘗甜頭。出于這個目的,也不能惡了陛下。
于是在繆播開頭之后,眾人接連表示贊同。
溫羨一直不語,在眾人贊同后,也及時出言附和。他擰得很清,這是尚書臺之事,他不想摻和。他雖貴為司徒,但除了部分人事,沒有過多實權(quán),。至于人事,若是陛下想要,也可以隨時拿去。
司馬熾見無人反對,雖有料想,但仍有點意外這么順利,不過這樣最好。當即說道:“既然眾卿皆贊同此策,那就明日朝議頒布吧。另外,除繆卿、傅卿繼續(xù)擔任吏部、兵部兩部尚書外,何卿就由左民改為新六部中的禮部尚書吧。”
“至于其他三部,朕覺得戶部尚書就由散騎常侍王延升任,刑部尚書則選用太傅府軍咨祭酒盧志盧子道擔任吧。正好他今朝參與了選才考核,也當是朕對考核結(jié)果的重視?!?p> “至于工部尚書,卿等可有對農(nóng)事、營造方面比較有政績的人選?可以想想,明日朝議一并奏上?!?p> 說完,等了一會兒,見眾人沒有反對,又用眼角余光觀察何綏的反應(yīng),見他面色如常,好似事不關(guān)己。司馬熾心里松了一口氣。他之所以直接用戶部不愿用民部,便是因為左民尚書何綏的緣故,不愿兩者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其秉性太過豪奢,家傳的奢侈,自其祖父何曾、伯父何邵、父何遵、弟何機、何羨全都是一樣人。只余其兄何嵩在這方面不習(xí)家風。
而且,前陣子,剛見識過。
戶部執(zhí)掌財政大權(quán),以后也將是他施展后世歷史經(jīng)驗的重中之重,他自然不可能將其置于他人手中。選用舅父王延,自己人是最妥當?shù)摹?p> 這些時日的接觸和觀察,他也大致摸清這個舅父的秉性,可以放心重用。
“既然大家不反對,那就暫時這么定了。”司馬熾提高聲音,一錘定音,這種說一不二的感覺簡直爽的不行。
接著又朝繆播、傅宣二人說道:“選才、兵事將是如今以至以后不短時間內(nèi)的重中之重,繆卿、傅卿,你二人就先擇選合適人才填補,盡快將這兩部曹搭起來?!?p> 想了想,他又強調(diào)道,“也不必拘于這文書中各曹郎設(shè)置,實際政事中所需要的,或增或減,都無妨。朕要的是能盡快投入運作?!?p> “另外,不是還有留下來的尚書郎十人嗎?你二人也可將其列入候選,不拘于他們之前任用何職,只要適合,都可以填補兩部曹內(nèi)?!?p> 繆播二人連忙應(yīng)下。
第二天朝議,整頓尚書臺之事一拋出,頓時如驚雷。但出面牽頭贊同的是尚書臺各員自己,其他朝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醞釀半天,沒想好措辭,要說什么,怎么說。
此時,司馬熾這個沒有太多威嚴的皇帝也站了出來,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這件事情的贊賞,于是結(jié)果很明顯,自然沒有誰會不長眼,站出來反對。
事情按預(yù)料所想一般,順利通過。
不過,雖然順利,但司馬熾也同樣看出并不是所有人都滿意,心里應(yīng)該頗有微詞。
微詞就微詞吧。有意見可以保留,別說出來就行。
這也讓司馬熾再次感覺到了權(quán)力真空后,自己話語權(quán)的增大。
只是工部尚書的新人選難以議定。在司馬越將朝堂一掃而空后,有資格擔任的,要么太老,要么看不上,再不就是資歷不夠。
最后還是司馬熾提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對傅祗說道,“那就由傅卿暫以左仆射之職兼任工部尚書吧。朕聽聞傅卿早年為官地方,在滎陽修筑過沈萊堰,至今兗豫一帶未曾再遭河水泛濫侵襲,可見傅卿營造之能?!?p> “如今百廢待興,農(nóng)事當為首要。農(nóng)事又以水利灌溉為最重,還望卿能為朕分此憂!”
傅祗連忙謝恩,“臣必當竭盡全力?!?p> 司馬熾想了想,又道:“洛陽京畿戰(zhàn)亂多年,農(nóng)桑弛廢。卿就以洛陽為中心,先以近遭開始,督促各地農(nóng)桑,盡快恢復(fù)生產(chǎn)。百姓所缺耕牛、谷種都可以由官府借予、應(yīng)急。”
頓了頓,司馬熾擺擺手,停住話頭,“算了,這件事具體情況,稍后傅卿與我再議吧?!?p> 說著,順口問道,“對了,立春過了沒?”
傅祗傻眼,有點跟不上皇帝的思維,還不及答話,太史令高堂沖出列答道:“稟陛下,立春早已過去月余時間了?!?p> 司馬熾愕然,“那算了吧。朕原本想著,立春之日準備一次春耕,躬耕為天下表率,劭農(nóng)勸稼、祈求年豐?!?p> 他記得看電視上有皇帝“春耕”的場景。只是原身記憶里,卻沒有武帝惠帝親耕的記憶,不過前朝歷史有關(guān)記載并不少見。
高堂沖眼睛一亮,“回陛下,天子親耕,不必拘于立春日。本年天寒,開春較晚,此時正當農(nóng)時。擇一黃道吉日,便可安排下去。天子籍田也早已準備妥當。”
司馬熾點頭,“好,便依高卿所言。卿掌太史,就盡快擇定良辰吉日。”
轉(zhuǎn)向禮部尚書何綏道,“何卿,你執(zhí)掌禮部,也盡快將這件事安排起來。眼見農(nóng)時已至,不可再有荒廢?!?p> 何綏被點名,立馬應(yīng)下。
司馬熾突然想起來,尚書臺中人手短缺,何綏答應(yīng)這么快,又沒有問自己要人,不會出什么亂子吧?
張張嘴,想了想,他還是沒把這事問出來,將疑心壓在心底。
且看看他的能力。
朝議過后,又與傅祗商討了農(nóng)事相關(guān)。待其離開,司馬熾獨坐東堂,揉了揉太陽穴,疏解疲累,突然間陷入沉思。
他突然感覺到,自從沒有了司馬越這座大山在頭上,自己一下子好像變成無頭蒼蠅一般,亂嗡嗡一堆,卻沒有一個主線。
思索近來這段時間的實施和收獲,他才發(fā)現(xiàn)這月余來,他只做了選才和整頓六曹的事情。而且還不圓滿。
其他時間都在計劃與推翻計劃中。
因司馬越而緊繃的思緒,一下子放松下來,就各種散亂念頭充斥腦海。
這每天他都在努力思考,要做些什么,才能擺脫如今的困境。心里總是比照后世,結(jié)果就是所思所想太多。總想全都一起做起來,農(nóng)事、商業(yè)、軍事等等。
一步到位,一口吃個胖子!全都做的完美。
但真做的,卻這么少,做起來,有時還感覺無從下手。
還是缺乏經(jīng)驗,導(dǎo)致畏首畏尾?。?p> “不管怎樣,先做起來吧!”良久,司馬熾回神,自言自語。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心里有一種急迫感。他知道,留給他緊密思考,細致計劃的時間不多了。
外部亂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惡化。他的重點不可能長久停留在這些朝政斗爭上。他更要騰出手,去關(guān)注軍事。
古代,兵,才是拳頭!才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