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陽光溫柔地撒進來,君白試圖張開眼睛,有些不大舒服的哼哼了幾聲。
“沒醒沒醒。”她懶洋洋地道。
那個少年輕笑了幾聲。
“都到午時了,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君白煩躁地翻了個身。
范岫苦惱地嘆了口氣,把手上的茶點放在桌子上。
“那我把東西放在這里了,你記得吃啊。”范岫敲了敲桌角,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他出門了。也就沒看見君白壓根就沒有閉著的眼睛——那精神勁可不像一個睡覺著的人啊。
君白手上攥著那個麒麟玉佩。卻感覺自己越來越迷茫。
范岫是墨云山的山主的私生子。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但這些也是范岫一日喝醉了告訴她的,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只是動了惻隱之心。畢竟這個人的日子過得和她一般無趣。而且他們……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可是時間也拖的太久了。
她在這里待的時間,也夠長了。
君白動不了手,但那麒麟也不催她,每日甚至連話都不多講。
她有些愧疚。
君白打了個哈欠坐起身,看著桌子上的蓮耳湯,悠悠地吹了幾口,老神在在地拿起勺子開始喝。
但是這里的日子太過醉生夢死。她一時還真的割舍不下呀。
君白滿足地瞇了瞇眼睛。
“這就是你期望的?在這里平平淡淡地活著?”黑無常在旁邊冷淡地道,“你不愿意接受我,你就永遠也用不了鬼鐮?!?p> “用不了又如何?!本资稚弦恢辈煌?,吃湯的速度很慢,抽空回了個話,“用不了你那個什么勞什子鐮刀,我也輸不了?!?p> 黑無常沉默了一會,忽然發(fā)出幾聲叫人不大舒服的笑聲:“那我還真是,拭目以待了呢?!?p> 君白看著黑無常,眼睛里都含著冰。
“呵”最終也只是冷笑一聲結(jié)束了對話。
和這個家伙,永遠都是話不投機。
君白起床洗漱。
今天的天氣和往常一樣,天很藍云很白,空氣不錯,范岫的書畫還在院里晾著,鼻翼間墨香味也仍然在。
朗朗晴空,心情恬淡舒適。
感覺不錯。
她本來是這樣想著的。
可是就在她想要去看看正在作畫的范岫的時候,那扇門,“彭”地一聲,被一把冰矛砸了個稀爛。
君白惶然轉(zhuǎn)頭,院門口站了三個黑袍人。
為首的那個用粗啞的嗓音輕蔑道:“不過是個私生子,藏的這么好有什么用啊。墨云山那老頭腦子里在想什么?!?p> 范岫手下的筆一頓,慢慢抬眼,臉色有點蒼白:“還真虧你們能找到這里來。我不是告訴范乾,我不愿意和他爭那個山主之位么,他又何必為難我?”
黑袍人哼笑著:“從你剛生下來的那一刻,你就是有罪的,何談我們?yōu)殡y你?”
君白就猛然想到那人酡紅著雙頰,手里搖著酒杯,有些迷離地看著她。
“阿白,我母親是花樓里的人呢?!?p> “唔?”
“知書達禮又通曉琴棋書畫,家道中落了,也就是只能待在那個煙花巷里面。”
“可是你……擅長書畫,難不成……”
“嗯,母親教我的?!?p> 范岫醉了酒,還是那樣溫文爾雅。君白就有些好奇了。
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身入煙花柳巷,而心卻依舊樸實宛若珍寶呢。
只是落入凡塵,卻是人間仙子。
當時墨云山的山主,對這樣的女子動了心……也是情理之中啊。
“但是,他們不承認母親,說她殘花敗柳,說她壞人姻緣。說我,本來就不該出世?!?p> “他們胡說些什么?!?p> “君白啊,你是第一個,第一個除了母親,肯給我過生辰的人。讓我覺得,好像我的出世,也是為了遇見你。若是一直都是那樣慘淡的無人期盼的出生……未免……”他的聲音輕了下去,“也太孤獨了。”
存于世,有人念著我,這是我的救贖啊。
君白記得就是那番話打消了自己想殺范岫的心情。
只是很難受而已。
而現(xiàn)在那個黑袍人,一字一句,都在把范岫心里的傷口撕開給人看。
君白身旁的風刃一個一個聚集了起來。
范岫很輕地道:“君白,不用了?!?p> “我有那么多護衛(wèi),他們能走進來,就說明那些護衛(wèi)全都被殺了,這些人的實力,不是你能抵抗的?!?p> 他眉眼里染著憂傷:“而且,保護我這個一點靈力都沒有的人,可是個大麻煩?!?p> “你閉嘴!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要殺了這些人!”君白根本不聽,手上也不停歇,凝了風刃就揮手沖向那幾個人。
黑袍人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君白和三個人纏斗起來,風刃宛若利刀,但君白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其中一個黑袍人身上驟然現(xiàn)出冰霜,君白沒有站住,瞬間倒飛出去。
那個人拿著利劍就刺了過來。
君白下意識一閉眼。
疼痛沒有像預(yù)想那樣襲來。
她的心幾乎瞬間就沉了。
幾乎是顫抖著,張開眼,看著那個撲過來擋住那一箭的少年。
抬頭的時候,那個少年胸口的鮮血砸在了她的臉上。
那個人依然是笑著的:“君白,別沖動,只要我死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劍被抽出了范岫的身體,他輕嘶了一聲。
好像是疼得狠了。
君白下意識地張口。
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范……岫……啊。不要這樣啊……為什么???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不配,是不是不配留下任何溫暖?。?p> 一旁的黑無常在她耳邊冷笑著:“如果你用了鬼鐮,我想現(xiàn)在的情況也許沒那么糟糕的?!?p> 是嗎。
君白下意識地接住少年的身體。
指尖的溫度,一點點地散失。
君白把他往自己懷里攬,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他溫暖回來。
她的嗓子聲音都是干澀:“別別別,不要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血啊范岫?我我堵不住這個傷口啊怎么辦范岫……我該怎么辦啊,不要,不要不要……”
范岫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側(cè)。
君白趕緊抓住那只手,在自己的臉旁依著,好像她只要一放手,這個人就會如同泡沫幻影一樣消失了。
范岫看著君白的眼神還是那樣的,依舊是那樣,不知道拿她怎么辦,但卻寵溺溫柔的眼神。
那樣的眼睛沒了神采,那樣的身體沒了溫度。
君白抱著那個慢慢冷硬的人。
那傷口正中要害,那個人,根本不等她挽留。
“啊。”
“啊——”
君白如困獸一般嘶啞的嗓音響徹,就好像丟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嘶啞著嗓子挽留。
無濟于事。
黑袍人在那邊笑著,打算等君白告了別,再滅了口。
可是他看著君白,忽然在那一瞬間,爆發(fā)出一股巨大的能量。
君白站起身來,手上的鬼鐮,閃著瑟瑟的寒光。
而那個女孩的眼睛里,是沒有一絲意識的。
就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困獸。出賣自己的爪牙,成了一個,束縛著自己的玩偶。
孤城北
原本我想讓君白殺了范岫的……可是還是不太忍心,君白是個好孩子啊,干不出這種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