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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以往余生且長

第四章 不堪過往

往生以往余生且長 黃桃果汁 6098 2019-07-07 10:44:48

  西域的晚風(fēng)陣陣,有人說,這樣的風(fēng),吹多了能讓人變得滄桑??v已是初夏,吹在身上還是刺骨的疼。

  昏黃的燈光映著霞光,似乎也與山間的小茅屋比較搭。

  白日里,萬嚴出入于祖上遺留的華麗前殿中,堂皇精致的裝飾以及滿眼的珠光寶氣都讓他頭暈?zāi)垦!L蒙夏莻€最高的位置也讓他如坐針氈,恨不得一刻不多留的逃離。

  萬嚴更愿意在他建在黃土坡上的小茅屋里多待一段時間,他大多選擇在這里處理西北王府的大小事務(wù)。微暗的燭光在穿堂風(fēng)的拂動下?lián)u曳著,照亮了微黃的卷宗。萬嚴左手拿著一副折子,右手邊一壺清茶,這便是他眼中最愜意的時光。

  父王撒手人寰,萬嚴不得不一肩扛下整個西北王府。父王萬柝從前是那般強勢好勝,常常同王公大臣們在朝堂上爭的面紅耳赤,寸土不讓。光烈君也是因為他的桀驁無理一再削他的權(quán),到了束輝君繼位,干脆將父王擱置在一旁。愈是受到諸方打壓,萬柝愈是憤憤不平、愁眉不展,郁郁不得志。萬嚴看不慣父王的折騰,卻又懼怕父王的威嚴。對于一個自幼喪母、在府里的下人照顧下成長的孩子,沒有慈母的疼愛,父王又不近人情,萬嚴的童年黯淡無光,他時時盼著長大后獨當(dāng)一面,改變他不愿看到的一切,但少年時代私塾求學(xué)之路依舊不平坦。

  萬柝不愿自己的孩兒從小就因為世襲親王的爵位就自認高人一等,所以萬嚴從未得到過富家子弟該有的優(yōu)越擁戴。平日被打扮成一副山間貧苦人家孩童的模樣,由穿著破洞衣服的下人辦成雙親送去了學(xué)堂。

  私塾學(xué)堂里的孩子,雖然算不上什么知名的達官顯貴,好歹也是吃的飽、穿的暖,家家有余糧的。他們見了穿著如此簡陋不堪的萬嚴,自然是不愿與之為伍的,就連教書先生都不把他這個破孩子當(dāng)回事。

  萬嚴本身不是個頭腦絕頂聰明的學(xué)生,先生上課便想著法兒的刁難他,把課文里最難的問題拿出來考他。萬嚴自然是一頭霧水,百思不得解,先生于是裝成已經(jīng)講解過的樣子向大家詢問,孩子們也默默配合著。

  講過的問題回答不出來,按照學(xué)堂的規(guī)矩,是要被打手心的。先生還另找由頭將他趕出去學(xué)室。于是乎,萬嚴便經(jīng)常紅腫著手站在學(xué)堂外,先生在課堂里頭講什么,他定是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不僅是課堂上的懲罰,先生也不忘了給他那假扮的窮苦父母告狀,下人回府上便告訴了萬柝。

  萬柝在朝堂受了排擠,便將滿腔怨氣都發(fā)泄在萬嚴身上。晚上提著長鞭親自問功課,萬嚴一天都被趕在學(xué)堂外面,書上的字一個也背不會,夜夜被吊在梁上打……

  那段時光對于萬嚴來說是暗無天日的。父王和先生予他的苦惱是一回事,學(xué)堂里的孩子也很愛欺負他這個野孩子。諸如在他的桌板上畫個豬頭寫上他的名字;將他的課本直接丟出窗去;將他的座位用水潑濕;先生看在眼里,卻在課堂上說他不愛干凈,破壞課堂環(huán)境,又給趕了出去……

  存在萬嚴心中的信念一點點的破滅,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存在就是的錯誤。父王因為不喜歡娘親遷怒于他,娘親離去后更是對他不管不顧,先生和孩子們因為他所謂的卑微低賤而瞧不起他,捉弄他。他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依靠。

  他萬念俱灰,他想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萬嚴選擇了黃土坡的一個斷崖,荒無人煙的嶺上唯有呼嘯的野風(fēng)。身旁滾滾的瀑布裹挾的泥沙傾瀉而下,探頭往下,便是萬丈深淵。

  萬嚴幻想自己能夠變成一顆塵土,至少它是自由的。他張開了雙手,準備擁抱藍天和這片土地。

  “就這樣屈服于命運了嗎?”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后響起。萬嚴驚的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魁梧的男人并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男人面如土灰,孩子咬著手指,嘴里還嘟囔著什么。

  萬嚴轉(zhuǎn)過身來,“那能如何,命運何曾垂簾我!”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

  “你不對命運微笑,命運自然不會對你微笑?!币廊皇堑统恋幕貞?yīng)。

  遠處傳來一大陣騷動。

  男人怔了怔,匆匆道:“希望我們都能堅持著活下去?!北銕е∧泻⑾г谶h處的沙土塵埃中,留下窮兇極惡的追兵的身影。

  萬嚴來不及了解他們更多,但顯然,他們的處境要糟糕的多。這種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生活,萬嚴無法想像。也許,他還未做下十足的決定。

  有些過去,不能忘記;有些事情,非做不可。那時起,萬嚴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將自己所受的苦痛埋在心底。他承襲了西北王,從他父親手里接過了西境之王的權(quán)杖。

  回憶一喚起,便停不下來。

  萬嚴坐在榻上,輕輕舒了口氣。重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文書。

  被風(fēng)吹得“吱吱呀呀”的木門發(fā)出了異樣的響聲。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萬嚴嘴角揚了揚。

  眼前的此人,他在熟悉不過。

  彤啟沉沉的聲音傳來:“江南的事我處理完了。你放心,潘銘現(xiàn)在加害不到你頭上?!?p>  對于半月前的那場宴會上汾北軍對自己刺殺,萬嚴依舊耿耿于懷。他僅僅是承襲爵位,并無意擴張領(lǐng)地,所盼所求也不過是在西域過的安穩(wěn)??沙醯谴笪坏奈鞅蓖跄闹朗赖赖钠D惡。

  萬嚴知曉落羽被殺,同盟大會形同陷阱;卻未料到潘銘竟如此嗜殺成性,并不把兩家府上的多年情誼放在眼里。

  直到白晃晃的刀子指著他的胸膛,萬嚴方才恍然覺悟。若不是彤啟暗地里買通一路守軍,他恐難逃一劫。

  萬嚴依舊不放心:“彤彤,你沒有被他懷疑吧?”

  彤啟飄飄然回道:“我的計劃早就泄露了?!?p>  萬嚴警覺抬頭,彤啟知道他要追問,不耐煩的繼續(xù)道:“我同小姐的那位侍女妹妹做了筆交易,把這事掩飾了過去?!?p>  彤啟對潘銘怨聲連連,對他的妹妹石沫倒還存了幾分敬意,愿稱一聲小姐。

  雖說是為自己而涉險,萬嚴仍是氣憤:“如今你還敢相信汾北府上的人?”

  彤啟的性子一向耿直不肯退讓,將話頭頂了回去:“你可知道希桐拿什么做籌碼?是江南王,風(fēng)流倜儻的福公子!我撤兵放了他一條生路,希桐妹妹便把我私放走你的事咽下去。就是這樣,你高興了?”

  萬嚴霎時啞然。他起身倒了杯冷茶,遞到滿臉火氣的彤啟面前。

  他向來是這樣包容嬌縱著他長不大的弟弟。

  彤啟便是當(dāng)年那個拖著鼻涕的孩子。

  萬嚴記得當(dāng)年的恩情,也記得靖南王的囑托。對于彤啟的一切,他都會支持。

  彤啟接過茶杯,大口大口灌了下去,依舊憤憤不平道:“少奕哥和希桐妹妹,他們都對當(dāng)年潘石的所作所為充耳不聞。難道這不共戴天的滅門之仇他們都不在乎嗎?”

  萬嚴善言勸道:“彤彤,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之前的境遇,也不會像我一樣……”

  彤啟受不得萬嚴即將開始的長談闊論,擺擺手,進內(nèi)屋休息去了。任憑萬嚴在身后“彤彤,彤彤”的喊著。

  他二人的牽絆,還需追溯到上一輩。

  萬嚴的父王萬柝雖然朝堂上囂張跋扈,常不把光烈和束輝兩位君主放在眼里,卻善于與各路藩王聯(lián)絡(luò)感情。平時也常去各位王爺?shù)母∽?,一起喝茶吟詩,萬柝的詩作的本是一絕,各位王爺又都是性情中人,一壺好茶,一首好詩,什么興致都來了。把酒言歡,游園暢談,不舍惜別……

  久而久之,各路藩王一旦閑下無事,便會邀萬柝相會吃酒,其中又以靖南、洛陽、白城三家為甚。三位王爺?shù)劳嘀\,他們都很欣賞萬柝所作的詩詞。每每萬柝進京面圣而歸,都會被這三位留下住上幾日。有酒有良友,萬柝欣欣然應(yīng)允。

  這樣好的光景隨著光烈君的駕崩戛然而止。束輝君繼承了父君的高位,立即著手肅清逆黨。萬柝遠在西域,勢單力薄,自然不被放在眼里。那三位的運氣可就沒那么好了,他們都是潘石的黨羽,束輝君當(dāng)然不會心慈手軟。

  那年,彤啟十歲,不諳世事。除了艱澀難懂的文書讓他煩擾,整日便是在王府中瘋跑嬉鬧。父王娘親的疼愛和靖南王府一眾下人眾星捧月般的呵護,讓年幼的彤啟完全不會意識到,接下來的變故是如何像一道驚雷一樣摧毀他本應(yīng)安逸平靜、衣食無憂的生活。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后,彤啟剛用過午膳,照常獨自一人在王府后院玩泥巴。他眼瞧著父王從后院翻墻進來,徑直跑過來將他一把抱起。他咧開嘴笑起來,剛想問父王今天是不是有空帶他出去玩,卻被父王堵住了嘴,低聲說了句“不要說話”。

  彤啟還不懂父王的意思,突然見大門被撞開,一大群侍衛(wèi)沖了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將王府團團圍住。

  “來不及了?!蓖畣⒙牳竿踵艘痪洌惚槐е鴱暮笤悍顺鋈?。

  “父王,那些人為什么要抓我們,娘親怎么辦?”彤啟帶著哭腔,抬頭問道。

  “父王救不了你娘親,救不了王府上下的人,是父王沒用。”

  向來威嚴而不多語的靖南王此刻停了下步伐,眼眶泛紅,他將彤啟背在身后,擲地有聲道:“我兒,你記住,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嗯?!蓖畣⒉亮瞬裂蹨I,懵懵懂懂的答應(yīng)。

  逃亡的日子開始了便不會輕易結(jié)束。從錦衣玉食到粗茶淡飯,從綾羅綢緞到粗布麻衣,讓彤啟明白了生活遠比他以為的殘酷的多。

  束輝君在各地的勢力都很大,他似乎非要置這對父子于死地。通往北境、西域、江南的要道被封鎖,靖南王帶著彤啟一路西逃,白天一刻不敢停歇,吃食則至多是買兩個路邊叫賣的燒餅。夜深時,則只得將所帶衣物盡數(shù)穿上,找個勉強能遮蔽風(fēng)雨的處所挨過去。

  越往西走,地勢越是崎嶇難行。黃土坡一望無際,幾乎沒有任何藏身之所。

  彤啟早已沒力氣了,卻也知曉不去叨擾父王。畢竟一路上,父王已把幾乎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留給了他。

  黃土坡的那一側(cè)便是懸崖,彤啟分明看見那崖邊站了一個少年。

  “父王,你看那人,他是不是要跳崖啊?!?p>  “怕是吧?!?p>  “父王,我們救他嗎?”

  “上天有好生之德,怎能不救?”

  一番對話后,少年似乎放棄了結(jié)束生命的念頭,他轉(zhuǎn)過身來正欲問什么,后面追兵的馬蹄聲已然傳來。

  彤啟坐在馬上,回望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黃土坡的盡頭。

  日夜兼程的趕路,似乎將那些追兵拖垮了。桑榆城就在眼前,那是通往西境的必經(jīng)之路,只要過了這道關(guān),進了西北王的領(lǐng)域,束輝君的兵士便再無法追捕他們了。

  桑榆城內(nèi)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畢竟是邊關(guān)重鎮(zhèn),也是集市和驛站。趕路的,做買賣的,運糧的,都在這兒。

  彤啟跟著父王在市集里走著,父王用僅剩的碎銀子買了些餅和衣物,用粗布卷在一起,背在肩上。

  彤啟手拉著父王,一步一步走向那邊防檢站。他分明感覺到父王的手有些許顫抖。

  邊防侍衛(wèi)目露兇光,揮著鞭子對過往的路人叫喊著“停下!檢查!老實點。”城墻上貼了好幾張神似父王的畫像。

  “是你們啊,要過關(guān)去?我可以幫你們?!蓖畣⒈贿@聲音驚的一顫,再看時,卻是那天崖邊的少年。

  少年鞠躬拜了拜:“謝謝你們救了我,你們一定是被仇家追殺吧。沒事,過了這里,便是我們西北府的地界了。再沒人會對你們不利。”

  “哥哥,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你當(dāng)真可以帶我和父王過去?”彤啟用他稚嫩的聲音問道。

  “當(dāng)然,”少年自信的從兜里掏出一塊腰牌,“我有令牌,那些人不敢動我?!?p>  靖南王一看,那分明是西北王府的腰牌,沉道:“你是西北王萬柝的兒子?”

  少年扭過頭去,置氣似的道:“我不是他兒子,我沒這樣的父王。”

  靖南王木木的點點頭。他望了一眼城墻上自己的畫像,將彤啟交到少年手中:“你將他帶出去便好,就假裝是你的弟弟?!?p>  少年不解道:“為何大人不和我一起呢?我可以把你們都帶出去的。”

  彤啟一下子急哭了:“父王,你為什么不和孩兒一起走,你又要拋下孩兒了嗎?”

  靖南王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城墻上的畫對少年道:“那畫像畫得便是我。我是朝廷的通緝要犯,那些士兵都是眼力尖兒,怕是會為難于你?!彼┥砻嗣畣⒌念^,“這孩子才十歲,沒見過什么生人,他們認不出來。萬公子,今后你便代我好好照顧他?!?p>  少年點點頭。彤啟放聲哭道:“父王,不要,孩兒不要和你分開?!?p>  靖南王背過身去,大聲喝道:“快帶他走!”

  少年拉起彤啟的手:“弟弟,我們走吧?!彼蚴绦l(wèi)出示了令牌,侍衛(wèi)恭恭敬敬的放行了。彤啟邊哭邊回望著,父王的身影消失在城墻那頭。即使年幼無知,彤啟也知道,這是見父王的最后一眼了。

  少年拉著彤啟一路北行。奔波數(shù)日。

  彤啟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也不看路,不知被少年帶向了何處。

  “弟弟,我們到了。”

  彤啟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卻是汾北王府,并不是想像中的西北王府。

  “這是哪兒?”

  “這里是潘叔的府邸,以后你便住這兒了。待我進去同他知會一聲,你在這兒等我一下?!?p>  少年松開了彤啟的手,彤啟轉(zhuǎn)了個圈打量著四周,草木蔥郁,花香襲人,跟自己家的王府很是相似。

  “弟弟,進來吧。潘叔要見你?!甭犐倌旰白约?,彤啟便小跑著進去府中。

  彤啟緊緊牽著少年的手不肯放,低著頭怕怕的瞄著周遭的生人。少年直把彤啟帶到會客廳中,彤啟抬頭,便見那一對和自己父王娘親年紀相仿的老爺夫人,及四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

  少年進來行了個禮,介紹道:“潘叔,這位便是靖南王的公子。”

  潘石瞧著低頭不說話的彤啟,起身過來拉起他的手,慈眉善目道:“孩子別怕,以后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了,”說著將他帶到那四個孩子面前,“他們都是你的玩伴?!?p>  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男孩向彤啟伸出了手:“來和我們一起玩吧?!?p>  潘石道:“正好,銘兒,你帶著他在府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熟悉一下環(huán)境,這孩子有些怕生。”

  潘銘爽朗的答應(yīng)了聲,四個孩子簇擁著彤啟便出去了。

  待他幾人一出殿外,潘石急急將少年拉到一旁,眉頭緊鎖的細問他是否將靖南王府被抄的實情告知彤啟。

  萬嚴搖搖頭,不愿多作回答。

  縱是老友,對于潘石這樣出賣摯友、茍且偷生的作派,萬嚴自認不齒,也懶于駁斥。

  拜別潘石后,萬嚴正欲離開汾北府,卻見彤啟一個獨自站在庭院的角落里,呆呆望著遠方。其他孩子的嬉笑聲此時顯得有些刺耳。

  萬嚴走過去拉住彤啟:“他們不帶著你玩嗎?”

  彤啟搖搖頭:“哥哥們待我很好,我只是想一個人休息會兒?!?p>  萬嚴放心道:“那便好。畢竟靖南王將你托付于我。如今把你放在潘叔府上,你有個什么閃失,我自是沒法交待。弟弟,你沒事便好。那我回去了,有空來看你?!彼畣⒌念^,轉(zhuǎn)身離去。

  萬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夕陽中,彤啟竟生出些莫名的情愫來。他與這位萬嚴哥哥不過相識半月,北行的一路上,萬嚴沒少為他遮風(fēng)擋雨。同騎一匹馬,同蓋一張被,也算是有了同袍之誼。

  彤啟露出了天真的笑,熱切的眸子閃動著。

  往后的日子,萬嚴果真是時時來拜訪潘府,說是順道看看他,彤啟卻心知肚明。連潘石都調(diào)侃萬嚴說他近來跑府上跑的勤快,萬嚴只好搪塞說希望多和潘叔聊聊天,下下棋,不愿和他拿不通人情的父王待在一處。潘石不停點頭稱好。

  萬嚴不愿和潘銘四人打成一片,與彤啟獨處時間卻很多多。萬嚴時常帶著彤啟一起去西域游歷,雖然潘銘四人也會吵著跟去,卻并不打擾兩人的好時光。

  這么多年過去了,雖說彤啟和潘銘四人是結(jié)了拜的兄弟,卻絲毫無兄弟的情誼。彤啟一如既往的特立獨行。潘銘拿他無法,又知他與萬嚴交情甚深,便命他鎮(zhèn)守北境,為他建的府邸也與西北府相距不遠。

  最初,人人都驚異于萬嚴和彤啟這種過于深厚的兄弟之情,后來也都習(xí)以為常了。說書先生都由“斷袖”二字一筆帶過,堂下之人聽了,無一面帶異色,感覺不過尋常之事而已。

  月至中庭,給睡熟的彤啟掖了掖被角。萬嚴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嘆了口氣。

  眼下的問題遠不止潘銘一處,彤啟還給他捅了別的簍子。

  據(jù)探子來報,近些日子彤啟與北寒的大夏君主盤朔走的很近。這位盤踞邊境多年、老謀深算的滑頭可不是善茬,多年苦心經(jīng)營只為一朝南下中原。

  彤啟卻與他投緣,有共謀大事之意。

  跟隨萬嚴多年的與彧將軍走近道:“王爺當(dāng)真要隨著他的性子,那盤朔怕是虎視眈眈呢?!?p>  “當(dāng)然不會。”許多事情都可以由著彤啟,這件事萬嚴卻不愿退步:“你跟隨我多年,知道我?guī)П鴱膩硪膊恢v情面。那盤朔和彤彤打什么算盤我不知曉,不過他最好別把主意打到西域來?!?p>  他哀嘆道:“希望彤彤早點看清吧。一個外族君主怎會誠心幫他。不管我如何勸說,這次他都認了死理了?!?p>  與彧領(lǐng)了軍令,提上西北軍一路向東去,防著那大夏君主,也防著潘銘。

  這夜,萬嚴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夢到了父王,靖南王,潘石……,還有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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