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南。
三月二十五日未時一刻,江南十三樓之昌海樓前。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黑衣的楚歌行在門后出現(xiàn),一雙鳳眸折射出無機質(zhì)的光,導致她明明很美卻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一樣。
她手中提著一把長劍,劍尖還往下滴著血。過路的行人紛紛側目,大部分人眼中都是好奇,也有膽小者只是匆匆一瞥,便快步避了開來。
在江南十三樓這個繁華地帶,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所以行人也只是好奇了一瞬,接著該干嘛干嘛去了。
直到從門后又走出一個人,一個挺拔俊秀的年輕人。他難得沒搖他那把山水折扇,臉上也無笑意,而是低垂著眼,任誰都能看出他臉上的惋惜。
這人,正是江南人熟知的私人捕快,“玉面郎君”蘇子玉。
往往有蘇子玉在的地方,就有八卦和新聞。他這人因為種種原因,不是在調(diào)查追蹤,就是在接受委托,或者是在收尾,幾乎沒個清閑。是以路過的無事閑人均多看了黑衣女子幾眼,企圖通過觀察猜出她的身份。
這一看,不了得,黑衣酒葫蘆貌美女子,莫非是沉寂一個月毫無音信,實力卻已升到風云榜十二的楚歌行?
蘇子玉的話很快肯定了某些眼尖的人的猜想,俊秀的青年語氣沉重:“楚姑娘,請節(jié)哀?!?p> 楚歌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冷冰冰的語氣比云頂山上的雪還凍人:“多謝。”
一謝蘇子玉抓住了采花賊,二謝蘇子玉安置了石老頭一家人,三謝蘇子玉通知她來此。
“日后若有事,可來醉仙樓找我?!?p> 楚歌行接著道。
這是她給出的第二個承諾,第一個給了雷火堂堂主溫罡。
蘇子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并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他做這一行這種離別之事也算見多了,每每再見時,依舊不忍心。想起眾多受害者凄慘的樣子,心中對那些惡人愈發(fā)痛恨。他嘴唇翕動,想了想還是問道:“不知楚姑娘接下來打算如何?”不如與我一同追查各類事件?
后面一句話沒能問出,因為楚歌行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她眸光淡淡的,語氣也并不憤怒,吐出來的兩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殺人。”
殺什么人?
該殺的人。
楚歌行不是嗜殺的人,相反,她對大多數(shù)生命都比較尊重。山洞那次,連追殺她的人她都沒有動手,對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文鵬飛也沒有。相比眾多高手,她簡直算得上心軟。
這樣一個別人對她抱有殺心都未必殺人的人,今天卻說出了如此殺氣騰騰的話,足以見小蝶一事對楚歌行的打擊有多大。
楚歌行并非瞧不起行俠仗義以殺止殺的人,只是從沒想過會是她。但正如她從沒想過生活在偏遠地區(qū)無憂無慮的小蝶會死,事情發(fā)生之前,誰也無法下定論。
蘇子玉顯然是被楚歌行的回答鎮(zhèn)住了,愣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想好了。”
這話不是問句,是肯定句。顯然這位號稱細致入微的青年已經(jīng)從楚歌行并不強硬堅定的態(tài)度中讀出了她的決心。
“嗯。”
楚歌行收好不再滴血的劍,一小會兒的時間,她腳邊的鮮血已經(jīng)積了一小灘。
這是采花賊的血,經(jīng)蘇子玉和雇主溝通,楚歌行一劍刺穿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采花賊的心臟,隨后拎著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地下室。
她背后沒了舌頭的采花賊似乎是在微笑,感謝她結束了他無休止的折磨。但這些楚歌行都看不到了,也不在意。
這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但楚歌行心中十分冷靜,甚至有些痛快??粗鵂N爛的陽光和街上走過的花一樣的少女,這一刻,楚歌行對采花賊這一類人的厭惡和殺意到達了頂峰。
今兒個天氣真好啊,春光燦爛,暖風熏人,但這些,死去的少女,不僅是小蝶,都看不見了。
楚歌行捏緊了拳頭,留下一句冷冰冰的再見,便施展輕功迅速離開了此地。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江湖其他五大勢力終止關于千日春的不實謠言,也略微冷卻了江湖人熱血上涌的腦袋。即使認出了楚歌行,見她面色不善,也少有沖到她身前要求比試的。因此楚歌行如今在江南,可算是暢通無阻。
楚歌行說要殺人,是真的殺人。
她第一個找上的,是名聲在江南較廣,作案頻率不高,因格外滑不留手的采花賊笑清風。這是一個笑起來頗有些清朗的俊美青年,似乎并沒有采花賊慣有的淫·邪猥瑣,但因他而死的姑娘,也有三人了。
笑清風作案不多,因為他眼光極高,非極品美人不出手。然而他眼色卻很好,曾經(jīng)他甚至想對應姣兒下手,見應姣兒手段頗多恐不敵,竟然直接轉身就跑,溜得比兔子還快,應姣兒一時不察,被他逃了去。
他被一劍穿心時,臉上還掛著朗朗若清風的笑容,不得不說,笑清風的皮相真的不錯,也難怪那些被采的女子,甚至還有為他說話的。
可采花賊就是采花賊,還害死過人。在楚歌行眼里,他早就是罪惡深重,罪無可赦。楚歌行輕松解決掉這個花名遠揚的笑清風,開始追殺下一個。
一時間,江湖中采花賊人人自危,不少人甚至金盆洗手,遁入人海中企圖逃過一劫,連調(diào)戲婦女的地痞流氓都少了許多。
因為,楚歌行雖然不會殺這些地痞流氓,看見了打一頓是不會少的,斷手短腿那種。
于是云不渙發(fā)現(xiàn),近來江湖中真是好太平啊,平常屢見不鮮怎么教訓都不聽的當街調(diào)戲/攔截良家婦女/少女的事突然少了許多。
直到他從朋友口中聽到事情始末。
云不渙摸摸胡子,苦笑:“……歌行,似乎有些鉆牛角尖了?!?p> 友人:“咦,你和‘采花殺手’好像關系還不錯?”
云不渙抽抽嘴角:“……采花殺手這個稱號似乎有些不妥……”
友人:“哎呀!沒事啦,楚歌行自己都默認了?!?p> 云不渙:“……”
在這種本該嚴肅認真的時刻,突然有點想笑怎么辦?
“無名劍”不承認,“采花殺手”反而承認,楚歌行你是認真的嗎?
所以,要不要去找她呢?總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呀……
直到另一個友人柳輕青突然傳來消息:夏天到了,請來竹園一聚。
云不渙掐指一算,原來已經(jīng)四月過半,的確是夏天了。
另一邊,楚歌行終于停止瘋狂的追殺行為,一方面是能殺的都殺完了,其他的要么罪不至死,要么及時停手藏得極深。另一方面,楚歌行已經(jīng)從泄憤一般的殺人行為中冷靜下來,默默找了個清凈無人的地方平復心態(tài)。
采花賊事件如此就算過去了,但它對楚歌行行事準則和人生信條的影響還遠遠沒有結束。
冷靜下來的楚歌行依舊懶散,倦怠,目光朦朧,看不清情緒。她依舊黑衣,負劍,腰間掛著一個棕黑色酒葫蘆,只有葫蘆上黑色繡彩蝶的荷包揭示了她的不同。
當怕麻煩不管閑事楚歌行變成了多管閑事楚歌行,這江湖,又會被攪成什么模樣呢?
千日春卷,完。

司跡
是不是我炫酷狂霸的封面被換了……等我重新上傳一次,這個種田小言風的封面是哪樣,我是江湖文啊江湖文! 如果是我看錯了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