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和風(fēng),和風(fēng)起。
這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院中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樹下放著一把一看就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的躺椅。躺椅旁,有一高度合適的小幾,上面是一些糕點茶水。
楚歌行就躺在躺椅上,閉眼小憩。
這座江南繁華地帶的清凈角落宅院,是楚歌行特意置辦在岐山外面的落腳點。目前,知道這個地方的只有她的幾個朋友,蓋因楚歌行輕功高絕,來無影去無蹤,至今無人發(fā)現(xiàn)。
天已入夏,陽光照的人心煩。忽然,一只雪白的鴿子逆著光飛過來,輕巧地落在躺椅旁的小幾上。
“咕咕咕?!?p> 楚歌行睜開眼,鴿子歪了歪頭,與楚歌行對視:“咕?”
“是你呀,柳輕青找我有事?”
邊說著,楚歌行邊從鴿子自覺抬起的左腿上取下竹筒,順手摸了摸鴿子柔軟順滑的羽毛。
她將信拿出,展開。
恰逢一陣風(fēng)吹過,信中寥寥數(shù)語,筆跡灑脫。
[夏天到了,請來竹園一聚。]
這信,莫非是群發(fā)的?
否則以柳輕青的毒舌,怎么會如此心平氣和地邀請她過去一聚?
楚歌行暗中思忖,也罷,竹園草木眾多,陰涼輕快,又有柳輕青的驅(qū)蟲藥,實在是避暑圣地。每年到了最熱的時候,貪涼的楚歌行總是不請自來,如今收到主人的邀請,想必比起以往待遇可能會好些?
雖然楚歌行不在乎柳輕青那張嘴,但能清凈一點,又何樂而不為呢?
柳輕青此人,是個奇人。
他身份背景不詳,樣貌陰柔清秀,一出場就因有人將其誤認(rèn)為女子而當(dāng)眾下毒,廢了那人一雙招子。因其手段毒辣,毒藥毒性極強(qiáng),“尾后針”這一諢名就此傳開。
此后,便是小說一般的情節(jié),天才少年橫空出世,醫(yī)毒雙絕風(fēng)華絕代。由于柳輕青家住竹林,江湖上索性給他封了個竹園園主,每日上門求醫(yī)求毒者絡(luò)繹不絕。
在相處交流的過程中,人們發(fā)現(xiàn),柳輕青毒舌心軟,喜歡聽話的病人,且極其討厭別人將他視做女子。哪怕是無心的或者玩笑話都不行,被柳輕青聽見了,用毒折磨個幾天都是輕的。
就這樣,醫(yī)患雙方各自磨合,有柳輕青坐鎮(zhèn)的那幾年,江湖上死亡的人都少了許多。直到一群傻逼不知怎么犯了柳輕青忌諱,柳輕青難得親自出手滅了那一群人,手段極其殘忍,引起了在場哪怕是刀口舔血的大多數(shù)江湖好漢的不適。
這時,一個改變了格局的人出現(xiàn)了。他原本也是來求醫(yī)的,見柳輕青如此兇殘,可能是被嚇到了,不,應(yīng)該是被嚇傻了,說出了一句不經(jīng)腦子的話:
“當(dāng)大夫的手段如此殘忍……不好吧……”
話音剛落,全場一靜。
在落針可聞的氛圍中,只聽見柳輕青響亮地嗤笑一聲。
“呵!既然如此,你就去找別人吧,我柳輕青不奉陪了!”
“從今以后,竹園乃私人禁地。非請勿入,否則后果自負(fù)!”
語畢,柳輕青一甩袖,拋下辛辛苦苦排了幾天甚至半個月的眾人,走了。
給點顏色還開起染坊了,師父說的對,就不該管這群傻逼!
柳輕青此舉,本是遷怒泄憤之舉。他搬去竹林后山,設(shè)下重重考驗,全部滿足者方有資格踏入真正的竹園,至于病或毒全看柳輕青心情。排除會惹自己不快的人之后,柳輕青脾氣都好了許多。
閑下來,柳輕青還有大把時間專心鉆研毒物。每天研制藥物,時不時跑出去實地考察一番,可以說是非常悠閑了。
如此過了一年,柳輕青已經(jīng)徹底愛上了這種生活。什么,你說:懸壺濟(jì)世,當(dāng)世神醫(yī)?不存在的,那些腦子有病的人有什么好救的,就當(dāng)給其他大夫表現(xiàn)的機(jī)會了!
此后,再無神醫(yī)柳輕青,只剩下尾后針柳輕青。鑒于尾后針這一詞原本是形容女子的,柳輕青本人是堅決不承認(rèn)的。他自稱竹園園主,偶爾會在盛夏設(shè)宴招待他為數(shù)不多的病人和友人,因一手竹葉青釀的極佳,漸漸倒是有了些風(fēng)雅名號。
楚歌行認(rèn)識柳輕青三年,倒是第一次見他有如此興致。她將信折好收入懷中,又伸手點了點鴿子的頭,笑道:“回去吧,我會赴約的?!?p> 鴿子圓溜溜的黑豆眼無辜地看著她,又“咕咕”了兩聲,便扇動翅膀飛走了。
七日后。
竹園并不是一座小園子,而是一座山。
山不大,但竹林茂密,長勢極好。柳輕青的住所在后山,繞著他的住所是一大片毒花毒草陷阱機(jī)關(guān),且柳輕青身邊仆從的武功也不弱,若要強(qiáng)闖,定沒有好果子吃。
此時,前山一處小小的竹屋內(nèi)。
這里是外客見柳輕青通報的地方,屋內(nèi)對坐著青衣童子和黑衣少女。童子相貌稚嫩,眼神卻有種超乎年齡的冷靜沉著,正是柳輕青當(dāng)年救下并留下當(dāng)守門童子的鉤吻。
鉤吻開口,嗓音清甜,“原來是楚姑娘,主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請隨鉤吻入山?!?p> 楚歌行就喜歡鉤吻一板一眼小大人的模樣,每次見了都忍不住要逗逗,導(dǎo)致認(rèn)識這么久了鉤吻還是只肯喊她楚姑娘,連聲姐姐都不愿意叫。
這次也不例外,楚歌行眉眼帶笑,正打算逗逗小正太,突然門外傳來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鉤吻小友可在,在下云不渙,前來赴約。”
鉤吻騰的一下站起身子,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想和楚歌行獨處。他噔噔噔跑到門邊打開門,平板無波的語氣都顯出幾分雀躍:“在的。這兒還有一位客人,二位剛好一起?!?p> 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誰的楚歌行:“……”
透過門看清一切的云不渙:“……”
二人目光相對,片刻后,云不渙率先挪開視線,輕咳一聲道:“好久不見。”
楚歌行:“嗯。你認(rèn)識柳輕青?”
云不渙點點頭:“我與柳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便結(jié)為友人,沒想到歌行也認(rèn)識。”
顯然,柳輕青就是云不渙眾多怪人朋友之一。
怪人的朋友多是怪人,但云不渙從未將二人聯(lián)系起來。一是因為柳輕青從未提起過楚歌行,二是以柳輕青的毒舌和楚歌行一句話能噎死人的性格,二人實在不像是能結(jié)交的。
所以現(xiàn)在知道時,才格外驚訝。
在二人交談時,因為身高而被忽視的正太鉤吻:……
“二位,時間不早了,主人及其他客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請入園再敘?!?p> 說罷,不待二人反應(yīng),鉤吻板著臉率先走去山中。楚歌行和云不渙對視一眼,快步跟上。即使是他們,沒有鉤吻的帶領(lǐng),隨便入山也是會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