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張樂行杜金蟬夫婦終于從懷遠(yuǎn)縣內(nèi)趕回了雉河集,一同返回的還有黃旗紅邊旗旗主張宗禹,以及已經(jīng)升任為黃旗花邊旗旗主的吳小鶯。
懷遠(yuǎn)鳳陽兩縣一帶,黃藍(lán)兩旗捻軍與太平軍陳德才部合作密切,攻城拔寨不勝枚舉,鳳陽已成囊中之物,很快便會合力圍攻懷遠(yuǎn),所以黃旗總旗主張敏行、藍(lán)旗總旗主韓奇峰、以及兩旗多半人馬仍舊駐留在此。
張樂行返回淮北的第一眼便是滿目瘡痍的雉河集,氣的差點當(dāng)場吐血,眾人也是義憤填膺,怎奈駐守的張瀧連腦袋都丟了,也無處找人問罪,張樂行只好拿張陳放出氣。
“放兒,為父把你留在雉河集,指望你能與張瀧齊心合力,守住咱們的老本,你看看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真是讓我失望!”
張陳放有依有據(jù)的陳述道:“爹爹恕罪,先前張瀧哥率領(lǐng)黃旗白邊旗,還有柱子哥的藍(lán)旗黑邊旗驍勇奮戰(zhàn),已經(jīng)將黑石寨的劉餓狼趕去了淮南,怎料徐立壯老賊伙同劉餓狼等數(shù)支降匪長驅(qū)直入突襲雉河集,好在捻軍進退得當(dāng),并無多大損失?!?p> 張樂行指著兒子罵道:“放屁!都燒成這樣,拆成這樣了,還并無多大損失呢!你瞧瞧你說的些什么話?!?p> 張陳放狡辯道:“孩兒說的是事實嘛,幾名匪首沒撈著活回去,匪賊們也是多數(shù)有來無回,也算是絕了咱們在淮北的后顧之憂?!?p> 張樂行撇了撇嘴,“哼,說的好聽,張瀧不是也丟了性命,更可氣的是,就連腦袋也丟了!”
“這……”張陳放咬了咬牙,咒罵道:“這都怨那個天殺的賊女劉燦云,那賊女忒有心機,先是可憐兮兮掩人耳目,為了蠱惑人心不惜嫁給張瀧哥,真的是陰險毒辣,簡直不得好死!”
“行了別說了,怕不是你也被愚弄了吧。”杜金蟬一臉不耐煩的走上前,扼腕嘆息道:“只是可憐張瀧啊,沒死在沙場上卻死在了女人手里,這腦袋怕是不好追回了,找個木匠給他雕個木頭腦袋吧,再找個鐵盔套上,也只能這樣了?!?p> 眾人聽了一片哀嘆,吳小鶯想起當(dāng)初在蒙城外,正是張瀧帶人將自己從孫家凝手中救了出來,更是淚水漣漣,“張瀧哥這么好的個人,到頭來卻沒落個全尸!”
張樂行吹胡子瞪眼道:“別的不說,徐立壯毀我城寨,連累我侄兒身亡,這只韃子走狗如此不拿我放在眼里,不報此仇,我張樂行誓不為人!”
杜金蟬勸道:“暫且不說這些氣話了,該修整的修整,該收拾的收拾,你看咱家大院都快被毀成碎石場了,先挪騰出住的地方再說吧。”話一說完,杜金蟬心里咯噔一下,趕忙一路小跑趕到內(nèi)院,只見到處都是殘檐斷壁,臥房所處已是一片廢墟,心叫大事不妙,忙撲了上去。
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無生老母畫像不見了!杜金蟬兩年來大多在外征戰(zhàn),畫像不易隨身攜帶,便一直藏匿于家中,沒曾到遭了如此變故,只叫她懊悔不已。
散碎的磚石之中苦苦尋找終是不見,杜金蟬兩眼一黑,差點歪倒在地,幸好被及時趕來的吳小鶯扶住。
吳小鶯只當(dāng)她觸景生情,勸道:“夫人,別傷心了,房子倒了咱們再壘起來便是?!?p> 杜金蟬面無血色的猜了個大概,徐立壯帶領(lǐng)賊匪闖入家中,翻箱倒柜揭瓦拆墻,臥房被推倒時藏在墻壁內(nèi)側(cè)的畫像掉了出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無生老母畫像必定已被搜去,十有八九落到了徐立壯手中。
“大事不妙,我要去一趟武家集!”
“夫人,小鶯陪你去吧。”
“不必了,人多是非多,你們都留在這里就好?!?p> “是,夫人路上小心?!?p> -
馬不停蹄的趕到武家集,把守寨門的守衛(wèi)并不認(rèn)識杜金蟬,見是生人便要攔下盤問,杜金蟬不想多費口舌,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便指名點姓要找苗景開。
沒過多久,苗景開趕了出來,一看是杜金蟬,便喝退守衛(wèi),不動聲色將其迎了進去。
杜金蟬不請自來,苗沛霖與陳川紅早有預(yù)料,讓進客廳里互相客套了幾句,杜金蟬開門見山道:“徐立壯率一幫降匪偷襲雉河集之事,想必苗大先生與師妹也知曉了吧。”
苗沛霖點頭道:“真是慚愧啊,我與紅兒也是昨日才聽說了此事?!?p> 陳川紅接話道:“沒錯,舞陽關(guān)的吳正誼前來稟報,我與先生才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p> 杜金蟬拉下臉道:“捻軍與苗練互不相擾已是擺在門面上的事情,為的就是暗地里互相有個照應(yīng),這次任由團練降匪經(jīng)過苗練領(lǐng)地去偷襲雉河集,真是好生讓捻軍上下心寒意冷,再怎么說咱們兩家終歸是一條心,若是捻軍在淮北沒了立足之地,這些韃子的走狗早晚會對苗練不利?!?p> 陳川紅聽的一臉汗顏,低聲道:“師姐說的極是,都怪我家先生管束部下無方,還望師姐見諒。”
苗沛霖拱手道:“說來真是慚愧啊,都怪苗某管束不嚴(yán),吳正誼與降匪早些年有過交情,便擅作主張放行降匪過境,昨日來時我已狠狠責(zé)罵過他,還望杜夫人大人有大量,苗某向夫人賠不是了,也望夫人替苗某向老樂說幾句好話,咱們兩家情誼常在?!?p> 看見兩人誠懇坦然,杜金蟬也不好繼續(xù)追究,再說她這次主要是為無生老母畫像之事而來,于是點頭道:“好,既然是誤會,那就罷了吧?!庇謱﹃惔t道:“師妹,你我許久未見,師姐也是時常掛念,你便陪我說說知心話吧。”
陳川紅滿心點頭答應(yīng),苗沛霖也是識相離開。
姐妹倆絮叨了一會兒,杜金蟬見四下已無人,低聲道:“師妹,實不相瞞,此次前來還有件要事跟你說一下?!?p> 陳川紅見她神情凝重,起身關(guān)上門窗,側(cè)耳傾聽,“師姐請講?!?p> 杜金蟬一臉沮喪道:“無生老母畫像丟了?!?p> 陳川紅難以置信道:“啊!丟了?怎么會這樣?”
杜金蟬一聲嘆息道:“唉!你也知道,這兩年我一直隨老樂在外征戰(zhàn),畫像不易攜帶,便小心藏匿于雉河集家中,怎料被徐立壯帶著一幫降匪趁虛而入,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陳川紅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畫像已被徐立壯所獲?”
杜金蟬據(jù)理推測道:“雉河集被洗劫一空,只怕就是落在他手上了,但是這無生老母畫像的事情除去被景怡無意間撞見之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徐立壯就算是歪打正著得了畫像,也未必知道畫像其中的秘密,所以倒也不是無可挽回?!?p> 陳川紅憂心忡忡道:“徐立壯或許不知道其中秘密,可是他已娶了蒙時中遺孀孫家凝,那孫家凝早就拜入獨子山譚士峰門下,說起來也是圣教的人,我是怕她會知道畫像的事情?!?p> 杜金蟬斷言道:“畫像丟失之事乃圣教的機密,諒譚士峰也不會跟她一個婦道人家隨意透露的?!?p> 陳川紅思忖片刻,點頭道:“如此最好,我馬上去趟徐家莊,將此事查個清楚,若是真在徐立壯家里,我再想辦法取回?!?p> 杜金蟬道:“嗯,若是畫像能夠失而復(fù)得,師妹就暫且保管吧,擱在我這里也不是萬全之策,再說兩年多了我還是一頭霧水,若是師妹能參透其中秘密,那就再好不過了?!?p> 陳川紅正色道:“好,只要是為了驅(qū)逐韃子,反抗清廷,不論做什么事,我定會竭力而為!”
商議妥當(dāng)之后,陳川紅便讓杜金蟬回去安心等待消息,姐妹倆依依不舍垂淚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