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浪漫青春

悲喜都與你有關

第九章

悲喜都與你有關 孟的草 5409 2019-08-14 19:01:34

  破舊的老樓里,空氣中彌漫著年老腐朽的味道,墻角有斑斑點點青苔,混合著滲透墻壁的潮濕。

  候佩齊拖著沉重的步子踩上樓梯,腳底立刻沾上了煤灰,煙灰。

  候佩齊抓著銹跡斑駁的扶手支撐自己的身體,手心的冷汗融進鐵銹里,像血的氣味,令人窒息。

  候佩齊……候佩齊在這里長大。

  赤裸著上身的假牙老太太,渾身煙氣酒氣的中年大腹男,因為丈夫不做事罵罵咧咧的怨婦,頂著雞窩頭黑眼圈沉迷游戲的喪志青年……

  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已經(jīng)熟悉到了反胃的地步。這棟老樓就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堆,里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廢品,堆積久了,腐化變質(zhì),散發(fā)惡臭。

  她痛恨這個地方,痛恨她無能的父母,痛恨自己無法逃離這里。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候佩齊的左臉,肌肉要被撕碎的痛?!澳氵@個野種又回來干嘛!還吞安眠藥,這招是和你媽那個狗賤人學的吧?老子供你吃穿,還被叫到學校挨訓,找家長找你親爹去??!讓你媽那個活死人去?。 ?p>  左臉已經(jīng)麻了,候佩齊無所謂地昂起頭,毫不避諱地直視面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頭還多的男人。

  男人更憤怒了,一腳踹到她肚子上,候佩齊一個踉蹌,后背和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門板上。“你再瞪一下試試!”

  候佩齊開始止不住的惡心,她只好低著頭咬緊下唇來緩解??赡欠N感覺還在繼續(xù),她的眼前逐漸模糊,身體越來越沉重,下墜,下墜……

  等到她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凌晨了。

  頭鈍鈍的疼,低頭看一眼自己,又掃了一眼周圍。她在房間里。應該是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把她從客廳拖回來的。

  旁邊躺著一位骨瘦嶙峋的女人,這是候佩齊的媽媽。她睡了十年,那男人罵了十年,候佩齊照顧了她十年。

  “媽,我到底是誰的女兒???”這個問題候佩齊問了無數(shù)遍,但女人一直閉著眼,一次也沒有回答過。

  她把女人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哭的不能自已。

  天堂日日有花開,可身處泥沼的黑藤,想要沖破污泥,向陽而生,又談何容易呢?昨天是候佩齊的生日,是她最討厭的日子。

  但她還是選擇和平常不一樣,午飯給自己加了一份小炒。但這頓飯實在太不愉快。她坐在角落,有幾道不太友好的目光毫不掩飾,盯得她再沒什么胃口了,無知無覺地扒飯,收拾餐桌,起身離開。

  “你看她那個做作的樣子哦,我都沒什么胃口了?!?p>  “丑人多作怪唄!”

  自從上次的事以后,她們干脆撕破了臉,直接當面罵,怎么難聽怎么來。

  回教室的路上經(jīng)過文科班,候佩齊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當時被同學包圍著參觀滿分作文的高暄全無察覺,窗外的人,眼神就這樣暗下去。

  一顆,兩顆……安眠藥吞到第十顆,她停下了。把剩下的藥放回抽屜,枕著胳膊,閉上雙眼。睡一覺,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候佩齊沒想死,她苦苦掙扎,笨拙了這么多年想要逃離那個不見光的地方,怎么可能半途而廢?她只是撐太久了,有點累。

  再回到學校,周圍的人明顯不一樣了。以前大部分人當她軟弱可欺,她走哪兒都要背后嘲諷幾句。現(xiàn)在大家看她的眼神仍有厭惡,但還帶了點兒畏懼。八成被當成精神病患了吧。

  自嘲地笑笑,心頭忽而生出一股悲涼。不管是嫌棄,還是躲避,都無所謂的。她以前那么努力地迎合,并沒換來什么好結果,也該換種活法了。昨天那個男人下手前所未有的重,真的讓她清醒了不少。

  疼痛不光能帶來眼淚,還能讓人釋放。

  文化藝術節(jié)晚會快到了,準備晚會的學生會主席纏了高暄一早晨,要她做主持人,大山也在一旁施壓,說咱班就一個節(jié)目還是尿點,你去主持也算為班級爭光了。推脫不了高暄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從今天開始,她要整理節(jié)目單,寫主持稿,和搭檔對詞,還要偷空復習備戰(zhàn)期末考,忙得緊。

  李昭陽拿著作文到二班找高暄的時候,她的座位是空的,只有徐赟在一旁和前排的男生侃大山。

  “哈嘍,昭陽兄!”徐赟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也是缺點就是不記仇,昨天被李昭陽溜得慘兮兮,睡一覺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高暄呢?”提到高暄徐赟嚴肅,“你找小暄干嘛?”

  好吧好吧,為了省些麻煩,再撒一次謊,李昭陽搖了搖手中的筆記本,“主任讓我記錄一下今天有沒有學生曠課,馬上就上課了,高暄去哪兒了?”

  “高暄不是曠課,下節(jié)課自習,她去報告廳看節(jié)目排練了,因為要寫主持稿?!毙熠S一聽要查曠課就急了,高暄昨天自習就沒來,今天可不能再被抓了。

  “恩,那沒事,我知道了?!崩钫殃栃奶摰攸c頭,轉身就開溜,筆記本往懷里藏了藏。

  前排的男生都看不下去了,年級里,高暄曠課只能排第二,第一就是李昭陽,讓他查曠課,除非小朱主任喝多了假奶粉。

  而徐赟此刻正喜滋滋,以為自己幫了女神的忙,回頭就可以和女神邀功了,笑的像只二哈。

  前排男生只可憐了他一秒鐘,不禁感嘆,果然,“羔羊”才是官配,智力相當交流才無障礙不是?

  高暄看節(jié)目看的認真,突然被人從身后拍肩膀嚇了一跳。

  李昭陽雙手半舉,慌張道歉:“對不起,嚇著你了?!?p>  “沒事?!备哧寻咽謴男馗胺畔?,“可你怎么進來的?謝耳不是在門口守著嗎?”謝耳就是學生會的主席,現(xiàn)在節(jié)目還在調(diào)整,沒參與晚會的同學是不能進報告廳看排練的。

  “我跟他說我找你有急事,他就放我進來了。”李昭陽說的很無辜,俯身把筆記本放到高暄桌子上,“這是你前兩天布置的作文,我寫好了?!?p>  “這就是你說的急事?”高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苯z毫不臉紅。

  高暄不想廢話了,轉回身,把筆記本推到一旁的桌子上,繼續(xù)看節(jié)目。

  李昭陽也不慌,掏出手機來打發(fā)時間。為了不影響高暄,他把手機關成了靜音。

  一會兒,高興來電,李昭陽看了看前面正專心看節(jié)目寫稿子的女生,果斷掛掉。

  數(shù)獨游戲并沒有什么意思,贏得太容易,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他干脆放下手機,一臉認真地看起高暄的后腦勺。她今天依舊是高高的丸子頭,碎發(fā)毛茸茸的,被她用淺色發(fā)夾固定住。三只發(fā)夾,一只白色,兩只淺藍色。對了,她還有一件同樣顏色的毛衣,一件外套,帆布鞋也大多是這個顏色的。李昭陽在記憶里尋找高暄的色彩,每想到一個點,心情就又好了幾分。正陶醉著,謝耳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他旁邊:“學長!”聽語氣就知道,這是個歡脫的小迷弟。認真工作的高暄又被嚇了一跳,李昭陽見狀立刻剜了謝耳一眼,示意他小聲。

  “對不起啊高暄學姐,我太激動了!”謝耳連聲道歉。

  “沒事,”同樣的話高暄又說了一遍,看謝耳這反應,猜測道:“你們認識?”

  “昭陽學長有誰會不認識???他是我努力的榜樣!我謝耳也要做全市前三!”

  哦,果真是迷弟,怪不得會放他進來。

  謝耳今年才高一,既是學生會主席又是國旗部副部長,做事認真負責,待人熱情,成績也在年級名列前茅,說實話,高暄認為,綜合來看謝耳是強于李昭陽的。

  眼神在兩人間轉了轉,默默下了結論。

  李昭陽覺得高暄怪怪的,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得出了繼“高暄生氣”后的第二個錯誤推論:她會不會看上謝耳這家伙了!

  “你已經(jīng)是你們年級的巔峰了吧?市三好學生和市優(yōu)秀干部不都被你拿了?”高暄在陳述事實,但話到了某人耳邊就是另一種意思了。

  她覺得他比我厲害嗎?

  “學姐過獎了,我就是做什么都還行,但都做不好。哪能和你們比啊!”謝耳不好意思地摸脖子。

  “嗯,馬屁拍的不錯,我就是被你這張嘴騙來的!期末考還讓我做兼職!回頭得給我發(fā)紅包啊!”謝耳的性格很好,和他相處,高暄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李昭陽看看高暄,又看看謝耳,心中警鈴大作。

  “高暄,你去那邊……”李昭陽還未說出口的話在嘴里轉了轉“不,這兒位置好,我們?nèi)ツ沁吜?,不影響你寫稿?!币话牙鹬x耳,直接拖著走。

  謝耳一邊揉著自己被椅子碰得不輕的膝蓋,一邊八卦自己偶像:“學長,你們真的?恩?真的是一對嗎?”

  李昭陽很高興他這么有眼光,但也很遺憾自己不能做出肯定的回答。只好避重就輕:“你怎么看出來的?”

  這話問的就很有歧義了。謝耳以為自己猜對了,興奮的緊:“這咱高中部誰不知道?。“?,學長,你是怎么把高暄學姐追到手的呀?”

  “她難不難追你知道?”李昭陽皺眉。

  “學姐對誰都很和善,但我總覺得她不是好說話的,就拿今天做主持這事兒,我求了她一早晨呢!”

  “是嗎?”

  “對?。《腋哧褜W姐不是有個龍鳳胎哥哥嗎?出了名的護妹!”李昭陽挑眉,心說這倒是真的。

  李昭陽余光掃了眼高暄的方向,發(fā)現(xiàn)她還在聚精會神地看節(jié)目。報告廳暖氣壞了,她整個人縮在羽絨服里,只露出半個腦袋和幾根纖細的手指。

  “學長!學長!”李昭陽回神,看謝耳笑得一臉猥瑣。心中掙扎了一番,緩緩開口道:“我還沒和你們學姐在一起。”

  謝耳一愣,看李昭陽一副惆悵的表情才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肩膀,“昭陽學長,加油!放眼整個華興中學,除了你,沒人配得上高暄學姐!我相信你!”

  李昭陽被他突如其來的熱血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眼神閃爍:“主持人,還有誰?”

  “一共三組主持人,一男一女搭配。”謝耳瞄了眼李昭陽,繼續(xù)說:“和學姐搭檔的是高三的學長冷凌,學播音的?!?p>  李昭陽發(fā)愁了,怎么最近高暄身邊的男生比以前更多了,而且好像還都很優(yōu)秀的樣子。

  正難受,高興發(fā)微信來了。

  “我在廁所,忘帶紙,速來!”

  李昭陽看到消息小小掙扎了下,決定裝死。

  “那他們怎么都沒來,只有高暄一個?!?p>  “哦,高暄學姐要負責寫稿子的呀!說實話,除了高暄學姐,剩下幾個文筆都不太能看,為了保證晚會效果,只好辛苦學姐了,他們只要參與最后的彩排并且把詞背好就行。”謝耳有點忐忑,拉學姐做這么辛苦的事,學長肯定心疼了,會不會發(fā)火???

  但李昭陽其實還挺開心的,挺好,減少不必要的接觸。突然,他靈光一閃,不要臉地開口:“幫我安排個工作,要清閑點的?!?p>  “?。俊敝x耳被這把操作震驚到了,“學長,你想來看學姐我不會攔你的,用不著做事的?!?p>  李昭陽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當然不會攔著,但你們學姐就未必。”

  謝耳再次恍然大悟:“懂了!懂了!”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說:“學長,你幫我們錄視頻吧,演員這樣好根據(jù)視頻及時調(diào)整?!?p>  李昭陽沒猶豫,點頭說好。

  舞臺上一個小男生唱著“明天你好”,第一次拿話筒,手抖,腿抖,調(diào)也跑沒了。謝耳“哎呦”一聲,直接蹬一腳座位跳到舞臺前,給舞臺小白做心理建設去了。

  李昭陽低頭看手機,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了,高興應該已經(jīng)得救了吧?

  高暄趁著緊張的小男生調(diào)整心態(tài),把右手放回袖子里,腦袋往下縮了縮,從李昭陽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大團白色和一個小丸子頭。

  李昭陽心想,她是真的很怕冷啊!

  猶豫片刻,開始編輯微信:“怕冷就穿厚點,毛衣多穿兩條,也不要不穿秋褲?!贝蛲曜钟峙乱淮涡詥履敲炊喔哧褧贿m,最后只發(fā)了第一句出去。

  高暄接到微信提醒,打開,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這冷的感覺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吧?;仡^看李昭陽,李昭陽指指手機,高暄低頭,又是一條微信:“你哥找我有急事,我走了?!?p>  高暄沒多問,發(fā)了個OK的手勢。

  李昭陽又問:“他知道你在報告廳嗎?”

  “應該還不知道,他只知道我要做晚會主持。”

  “知道了,我回頭告訴他,讓他來這兒找你。明天見?!?p>  高暄沒回,笑著轉頭沖他擺了擺手。李昭陽差點就不想回去了。

  但畢竟大舅哥,該救還得救。只是,談戀愛誤事,李昭陽晚了一步。

  學校讓帶手機,但上課必須靜音。除了李昭陽這個曠課大戶,和誰求助都只有兩種結果。一,那個人關了靜音,看不到消息。二,那個人沒關靜音,看到消息,但也會被老師發(fā)現(xiàn)。

  可憐高興,蹲到腿都麻了,兄弟還沒來。實在撐不住,心一橫,和幾個同學還有徐赟發(fā)了微信。又等了五分鐘,一個都沒回。高興急了,直接打電話。

  打到徐赟時,鈴聲響了兩下,接了!他接了!這小子不會也逃課了吧?“徐赟!你跑哪兒玩兒去了,速來救命!”

  “喂?高興?”啊,這個粗糙的男聲,是大山!

  “哈,老,老師好。那個,您看,方便讓徐赟給我送點紙嗎?”此刻高興恨不能把自己沖進下水道,還有比這更尷尬的事嗎?

  徐赟沒曠課,但是他睡著了,且手機沒靜音。高興發(fā)微信的時候徐赟的書包里一直“叮隆咚叮隆咚”響個不停,成功引起了大山的注意,然后徐赟就被提溜到走廊罰站去了。所以高興再打電話的時候,接電話的是張斷峰。

  李昭陽在廁所門口看到高興,高興也看到他了,差點就要爆粗口:“混球你死哪兒去了?”只是面前站著張斷峰和張殘海,不好發(fā)作,一腔怒火只得生生憋了回去。

  李昭陽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兒了,立刻轉身開溜,在二位班主任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

  出了教學樓,李昭陽徑直去了醫(yī)務室,他記得冬天醫(yī)務室都會有暖貼。

  “同學,怎么了?哪兒不舒服?”醫(yī)務室阿姨很和藹。

  “醫(yī)生,我要暖貼?!崩钫殃栭_門見山。

  “同學我看你挺壯實的,冷到這種程度了不會是發(fā)燒吧?來阿姨給你量個體溫?!毙at(yī)往前湊,李昭陽往后退,“阿姨我很好,暖貼是幫朋友買的?!?p>  校醫(yī)拿著體溫計的手停在半空,眼珠轉了轉,“哦~我懂。女孩子確實冬天要注意保暖啊!那同學你要多少?”

  李昭陽思忖兩秒,開口問:“醫(yī)務室有多少?”

  校醫(yī)當然不會全給他,李昭陽買了五片暖貼放到口袋里,看時間差不多了,又回到教學樓大廳等高興。

  可憐的高興,四十五分鐘的自習,一半時間蹲坑蹲到腿麻,一半時間挨訓挨到頭痛。看到李昭陽就是一腳飛踹,李昭陽結結實實受下,畢竟一半原因在自己,重色輕友,把兄弟給暴露了。

  “消消氣,高暄在報告廳看節(jié)目寫稿,應該還要耽擱一會兒,去找她吧!”李昭陽安撫似的拍拍高興的肩。

  高興突然明白,既而憤怒:“重色輕友!你是不是去找我妹了?故意不理我?”

  “但我最后還是來了啊,雖然有點晚,不過我覺得態(tài)度最重要。”哄三句已經(jīng)是李昭陽的極限了,這還是看在高暄的份上。

  拿出暖貼,遞給高興,“讓高暄貼上,我看她在報告廳就凍的不行了,回去時更冷。她身體太差?!?p>  看在他這么關心寶妹的份上,高興暫時原諒他了,不過,“你怎么不自己給?”

  “我怕逼得太緊,她有壓力。你就和她說這是你買的就行?!?p>  好吧,做兄弟,還有瑕疵,但做妹夫,李昭陽應該挺合格的。

  高暄接過暖貼,沒說什么。

  但第二天,她換上了最厚的毛衣,加了一條秋褲,把自己裹得像個球一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