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盈堂里,此時匯集著丙班一眾的學(xué)生。
時辰還尚早,結(jié)業(yè)考試還未開始,但學(xué)生們來的都已經(jīng)七七八八,在學(xué)堂里坐著說話。
丙班里的學(xué)生,差不多都是像如婳這般十三四年紀(jì)的少年或少女,只不過今日過后,女孩子們可以結(jié)業(yè)回家修習(xí)女戒,而男孩子們需要升至乙班乃至甲班繼續(xù)深造,以便日后在科舉考試中金蟾折桂榜上提名。
在丙班里的女子中,當(dāng)屬樂陵侯府的二小姐韋嫣才名第一,她生的美,性情高傲,最重要是出身還比常人尊貴,理所當(dāng)然的受到了眾人追捧。
而如婳雖然才學(xué)一般也非官家貴女,但作為云州首富之女,自然也會受到一些別有所圖的人的攀附。
進(jìn)了學(xué)堂,如婳徑直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紅櫻手腳麻利,不一會就將書籃里裁好的宣紙以及筆墨硯臺一一擺的齊整。
見如婳來了,一名黃衣少女走了過來很是熱絡(luò)的樣子,笑問道:“如婳,聽說你昨日去靈泉山游玩了?”
如婳抬頭望去,說話之人是云州四大糧商之一霍家的千金霍依依。
“嗯,不過不是游玩,而是去龍隱寺為先祖父祈福?!比鐙O淡淡笑道。
在學(xué)堂里,會有幾條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其中一條就是按照出身門第,官家貴女看不上商門之女,而巨賈之家又瞧不上尋常商戶,總而言之,幾個小團體自成一派,涇渭分明,互不干涉。
“如婳,怎么不見羅珊?”霍依依看了看如婳身后空無一人,有些奇怪的問道。平日里,羅珊總是跟如婳形影不離,像今日只有如婳一人到學(xué)堂的情形,三年來算是屈指可數(shù)。
如婳面無表情,淡淡說道,“許是在后面吧。”
霍依依見如婳神情冷淡,并不似從前那般熱絡(luò),便有些訕訕的笑道:“哦,我還以為羅珊她生病今日來不了了?!?p> “霍姐姐,說誰病了呀?”只聽身后一道甜美的聲音傳來,霍依依猛地回頭,見正是羅珊,頓時臉上浮起一抹略顯尷尬的笑容,“哦……我見今日如婳自己來學(xué)堂,還以為你生病了?!?p> 羅珊卻是無所謂的甜甜一笑,自顧自的坐到如婳跟前,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語帶委屈的嗔怪道:“婳兒姐姐你怎么走的那么快,都不等等珊兒……”。
若是曾經(jīng),羅珊這種似在撒嬌的口吻定會讓如婳心軟歉疚不已,可今日,如婳只感到一陣無來由的惡心。
如婳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羅珊,語氣淡淡道:“我不等你,你就不認(rèn)識上學(xué)堂的路了嗎?”
羅珊一愣,包括坐在她們附近聽到對話的所有人都跟著一愣。或許是沒料到如婳會這么冷冰冰又毫不留情面的針對自己,羅珊的大眼睛瞬間泛了紅,涌出點點水光,語帶哭腔說道:“婳兒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訴珊兒,是不是珊兒哪里做錯了,惹姐姐你生氣了?”
如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只見羅玨皺著眉頭走過來,語氣中略帶一絲慍怒道:“婳兒,珊兒把你當(dāng)親姐姐一樣,你這么對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如婳挑眉,冷冷的望著羅玨,突然笑了,“羅公子此言差矣,如婳家中只有長姐,何時多出一個妹妹?!?p> 羅玨神情一震,眼中微微吃痛,他不可置信的口中喃喃著,“羅公子?婳兒,你叫我羅公子?”
“不然呢?羅公子?”如婳神色淡漠又疏離,反問了一句。
從前,羅玨一個眼神她的心都會突突的跳半天,羅玨喊一聲婳兒她的臉皮都會刷的紅到耳根,羅玨的語氣稍微冷淡一些她都會堪堪掉下眼淚,可以說羅玨是她在豆蔻年華里對愛情的所有幻想,那么的美好綺麗,像一個不真實的粉色夢境。就因為這樣,如婳突然理解了如翎為何會拋棄家人,那么決絕的追隨顧子鳴而去。愛情,果然會讓人目眩神迷,失去理智。可現(xiàn)在呢?她的夢醒了,眼前顯露出了幻境背后最真實的不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就是人性吧。
如婳的夢醒了,可羅玨卻仍舊深陷困惑中,他想了一路都沒想出來,為何如婳會對他突然變得如此冷淡?在他的記憶中,如婳愛慕自己這件事從來都沒有遮掩過,她的嬌羞她的崇拜都是那么直接,對自己的話更是奉若金科玉律般不會違逆。也正因如此,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默默享受如婳對自己的崇拜和仰望,習(xí)慣了他們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
可今天,這是怎么了?
羅玨心碎的眼神落在眾人眼里,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既然是看戲,就自然會有人歡喜有人憂。
這心中歡喜且外露出十成十的人,除了林茂,旁人也不會像他這般不知遮掩。而心中酸澀五味雜陳貝齒緊咬紅唇的人,便是那剛進(jìn)門不久目睹了這一幕的顧靜姝了。
如婳瞥到身處逆光中的那抹窈窕身影,眼底微微閃過一絲冷意。
顧靜姝,顧子鳴的表妹,出身顧家這樣的書香門第,雖說年紀(jì)小,但渾身已經(jīng)散發(fā)出了濃濃的書卷味。她的眉目婉約秀麗,楊柳纖腰,長得倒也算標(biāo)致,但平時說個話走個路都是柔柔怯怯小心翼翼,往好聽了說這叫嫻靜端莊,不好聽的呢就是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如婳差點都沒想起來,她的同窗里還有這一號人物。
如婳看著顧靜姝一副心痛與竊喜交加的復(fù)雜表情,在心底發(fā)出一聲冷笑,原來,顧靜姝在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惦記上羅玨了。
記得前世她可是要嫁給羅玨的人呢,既然如此,我何不早點成全你們這一對璧人呢?
一旁的霍依依幫忙打圓場,笑道:“羅玨,你是不是做錯什么事惹到你的婳兒了?還不趕緊賠個不是說個軟話?”
“霍依依,什么叫他的婳兒!你會不會說話?”聽霍依依這話里的意思,好像如婳和羅玨不過是小夫妻之間在打情罵俏鬧別扭,林茂當(dāng)下就不樂意了,立刻氣鼓鼓的駁斥道。
“林茂,我哪里說錯了?”霍依依怎么說也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被林茂這么面對面的指責(zé),薄薄的臉皮瞬間氣得通紅。
羅玨也算是有點傲氣的人,再加上平日里都是如婳伏低,以至于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不平等關(guān)系早已終結(jié),如婳再也不是那個任憑他拿捏的小跟班了。
“如婳,既然你今天心情不佳,那改日你心情好了我再找你?!绷_玨皺著眉頭說完,便拂袖離開,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