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到周圍一眾人的竊竊私語和偷笑聲,如婳卻神色自若的鋪展自己的書本,似乎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
羅珊見自己的哥哥黑著臉走開,又見如婳臉色不善,渾身罩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寒氣,她小心翼翼的扯著如婳的袖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婳兒姐姐,都是珊兒的錯,你不要再生哥哥的氣了。”
只聽旁邊一少女故作抱不平的說道:“鳳如婳,你看羅珊都這么低聲下氣了,你怎么還這么得理不饒人?”
“現(xiàn)在就這么盛氣凌人,以后進了羅家還得了???羅珊,我看你以后的日子不好過咯!”另一少女掩嘴笑道。
如婳愛慕羅玨,且兩家家世相當,日后她也會順理成章的嫁到羅家,這一點幾乎是所有人都默認了的事實??扇鐙O現(xiàn)在只想離羅家越遠越好,以后她都不想跟羅家任何一個人扯上一丁點的關系。
“你們胡說八道什么?”林茂憋著一張圓臉,氣鼓鼓的喊道。
“林茂,你急個什么?又不是在說你!”說話之人是同知府的千金沈妙清,只見沈妙清沖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坐到了韋嫣身邊。
韋嫣自詡高她們一頭,并沒有興趣參與到這樣的無聊爭辯中,她只是抿唇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好了,你們都少說幾句。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留得他們自己私下解決吧?!彼穆曇羧崦溃瑓s難掩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倨傲。
韋嫣此話,不可謂不誅心,好似很公平誰的腔也沒幫,但是話里話外,已經(jīng)敲定了這件事的性質,是“家務事”。韋嫣作為她們團體里的核心人物,她的話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聽她說罷,旁邊幾人心領神會,也不再多說廢話。
如婳淡淡的看了一眼玉頸微彎如一只高傲天鵝般的韋嫣,韋嫣是樂陵侯府的嫡女,穿著打扮自高出尋常人一截。一身淡粉的對襟羽紗長裙,墨發(fā)挽成隨云髻,發(fā)間插著東海鮫人珠攢成的發(fā)釵,那珠子成色極好,散發(fā)著淡淡的五色光澤,一看就不是凡品,更是襯得韋嫣高貴溫婉,氣質脫俗。
只不過在如婳的印象中,韋嫣的這支珠釵似乎出現(xiàn)的頻率有點高的出奇,旁人只當她喜歡的緊,并不會故作多想??蓺v經(jīng)前塵的如婳心里卻清楚的很,現(xiàn)如今的樂陵侯府外強中干,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人們印象中高不可攀鳴鐘食鼎的顯貴高門了。
云州雖距離盛京有一千里地,但樂陵侯府的奢靡生活可絲毫不輸京城權貴。雖有朝廷俸祿、田收地租和地方供養(yǎng)可維持一些開銷,但再厚實的家底也經(jīng)不住幾代人的窮奢極欲和肆意揮霍,尤其這幾年,樂陵侯府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一個。
所以,這也就不難解釋,韋家為什么會同意與他們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的商門聯(lián)姻,熙熙攘攘皆為利,為的可不就是鳳家富可敵國的財富嘛。
而韋嫣作為侯府的嫡女,她的價值在韋家人的眼中,可是不可估量的貴重籌碼。如婳依稀記得,韋嫣會在三年后被韋侯爺作為攀附皇權的敲門磚,送到盛京的大皇子府,成了皇子側妃。至于韋侯爺?shù)倪@次站隊到底賭沒賭贏,可惜,如婳也沒有幸能看到最后。
韋嫣她們只以為如婳還會像從前那樣氣得跳腳上前與她們爭論,但想象中的這一幕并沒有出現(xiàn),反而聽如婳淡淡的聲音幽幽傳來:“白鷺書院是圣賢學子求學治學之地,知盈堂更乃高潔風雅之所,諸位在此地如圍井婦人一般毀人清名、議人長短,不覺得有辱斯文有損體面嗎?夫子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婳雖是女子,雖不懂濟世之法,但也習得修身之道,女子當以潔身自好神志清明,方能贏得尊重,走得長遠?!?p> 如婳的話音未落,便聽得一個贊嘆的聲音響起:“說的不錯!”
只見丘老夫子自門外款款而入,捋著白胡子,一邊點頭一邊笑嘆道:“你一個小女娃,能有這番感悟,已實屬難得!不錯不錯,有你這番話,老夫這三年來的教學就算有成效!”
聽到丘老夫子如此稱贊如婳,那幾個心中不忿想要與之爭辯的人也只好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低下了頭默不吭聲。
如婳與學堂里的眾學子見丘老夫子來了,皆站起身,向他恭敬的行夫子禮。
雖是在行禮,但眾人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被丘老夫子身后那位藍衣少年吸引了過去。
這少年錦衣華服,身著一件湖藍色繡銀絲交領窄身長衣,腰間綴著一枚上好的透雕螭龍紋羊脂玉佩,在飽滿的流蘇穗子上串著碧璽松石等名貴的小珠子,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容貌俊俏的不似凡人,往那一站天生便是讓人移不開眼的焦點。此刻他的唇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落在一眾少女眼中,更是平添了許多魅力。
瞧這通身的氣派,想也知來頭定是不小,底下有紅著臉的少女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竊竊私語了起來,互相打聽起這貴氣逼人的俊美少年到底是何許人也。
而少年眉毛微挑,一雙星眸卻是直直的落在如婳的臉上,早在門口的時候他就認出了如婳的聲音,這般牙尖嘴利絕不吃虧的行事風格可不就是那日靈泉山上的丫頭嘛!
如婳雖然垂著頭,卻隱約感覺到有一道略帶探究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識的抬頭回望過去,正好對上了少年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
如婳皺了皺眉。
不得不承認,這少年容貌之美已勝過在場中任何一人,放眼云州,恐怕都尋不出幾個能有如此容貌和氣度的少年郎,可是,如婳的眼底卻如沉沉的一潭死水,波瀾不顯。尤其現(xiàn)在這少年還以一種促狹的眼神在盯著如婳瞧,這更讓如婳心里莫名的反感起來,眼底隱隱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嫌惡。
有了前世的教訓,如婳對于男子過于貌美又風流這件事,實在沒有一絲好感。哪怕這少年如今只不過十三四歲的稚氣模樣,將來指定也是妥妥一妖孽。
少年看在眼里,先是一怔,隨即唇邊綻放的笑意多了幾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