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太陽偏西,坡子有陰,其他地方一片光。曉宇挑選樹下的地方走。小寶看樹下發(fā)白的土地有許多黑點,說掉雨點,曉宇說是蟲屎。抬頭看,枝頭樹葉被蟲子吃了,光桿了。蟲子是樹干色樹枝色和葉綠色的混合,那么多毛,太嚇人,蛄蛹著讓人惡心。曉宇說,就要長翅膀變蝴蝶了。小寶不信,蝴蝶怎么會是它變的?曉宇說這兩天就給你抓。矮的樹彎了腰,扣倒溝旁。這一片跑過去,曉宇跑進下一棵大樹下?!斑@大樹能活多少年吶?”“幾十年吧?!薄斑@么大,不長啊?!?p> 走上東大道,看見春麗,曉宇把拎著的兩個罐頭瓶給小寶一個,說:“你自己走吧。”看小寶回家。
晚霞紅了半邊天,云像在滾沸中凝固了,又緩緩釋放。小峰一行人從西邊來,人映得暗。他們是從廠里穿過來,近多了,廠里從西到東的大道一條直線,不拐彎,不用繞遠。平時走不了,今天是他爸帶他們走的,跟把大門的人說了情。
小峰的手在奶牛隊院里被火藥槍崩壞了。一幫人擁著,上醫(yī)院包扎。大夫和老司兩口子商量半天,打了麻藥,做了處置,包扎。
老司婆子沒和老司說自己幫前院的小寶“看病”的事,心里隱隱想這事不吉利?;丶姨咭荒_鴨子,踢得它倒了又起跩了跩了,就剩這么一只鴨子,也不想留了,不愿下蛋。
小峰手纏著繃帶,胳膊跨著繃帶,還開玩笑呢:“要演電影不用化妝了?!?p> “演鬼子?!毙∥逍?。
風刮得樹晃悠。小峰尷尬地笑,糾正說:“演傷病員!”
他們走到泥坑跟前兒看,干土層已經破壞了,可能被誰踩上了,往里面扔進了石頭。
正是下班時,大人們從廠大門縷縷行行走出,沿著大道,分作幾個支流,又像藤蔓長出葉子似的進一個個院兒。家門口小路,大人們遇見就站下說些話。
“咋的啦?”“玩槍崩著了?!薄皼]事吧?”“沒有沒有?!?p> 容叔下班到家,從兜里掏出小毛桃。廠里的花落了,長出來許多果。果不大,像桃子,有毛。小艾伸著兩手接著,“還有,”一把一把掏不完了。
果的皮很薄,曉宇扒開,慢慢剝離出核兒,白色的,其實就是瓤兒。曉宇捏破它,一股水兒噴到臉上,涼快?!案页詥??”“有啥呀?!卑且粋€,吃了?!安豢??”“不苦?!?p> 小艾吃了,吐出,“騙人!”去漱口。
容嬸燜了飯進來,把毛桃都收走,拿抹布把炕擦了,坐下,把晾干的舊毛線纏線球。
曉宇耳朵癢,拿了火柴,枕到媽媽的大腿上,讓媽摳耳朵。曉宇側著腦袋看小艾,防備她報復,說:“你可別碰我。”媽說:“可別碰他啊。你也別動,耳膜給扎壞嘍!”摳出一些,讓小艾拿藥布擦一擦。老人說呀,人有許多情感都給了身邊的人。
曉宇說小盈給壞榛子,惡苦惡苦。媽說:“嘞他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