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坐著的柳施瑤。宋勉呆了一呆,隨后回過神來詢問:“不知這位姑娘是?”
顧炎峻熱心介紹:“這位是侯爺?shù)膸熃懔┈?。柳師姐年后開春才暫住進府中,西喬你久未出門,是以未曾見過。柳師姐,這位是當朝妍貴妃的胞弟,宋太守的獨子,宋勉,字西喬。這位……這位是風子矜風公子。”
“原來這位就是傳聞已久的五國第一美人柳施瑤!久仰大名。”宋勉恍然,欣賞的目光純?nèi)磺宄?。柳施瑤頷首致意,目光不著痕跡在宋勉和風子矜身上轉(zhuǎn)了兩圈,心下了然。隨意客套了幾句,便不打攪幾個大老爺們談天說地。自顧回頭端起茶水,就著漫天遍野的紅艷海棠花,慢慢啄飲。
一盞茶五人喝,很快就淡了滋味。貳喜正琢磨著是不是要硬著頭皮換“鬢簪梅”,宋勉就扶著風子矜起身向眾人辭別:“今日已出來許久,子矜久病新愈,我便先帶他回去了。改日我做東,咱們山遙海閣再聚?!?p> 聞言,顧炎峻看了眼顧靜之,哈哈大笑:“西喬當真好盤算,去山遙海閣,到時算你的還是算大哥的?”
宋勉沖兩人笑得一派風流:“既是我做東,自然算我的。”
約好日子,宋勉就帶著風子矜離開了。
一個高峻挺拔,一個清瘦頎長,兩人相攜而去的身形真是越看越登對。貳喜的職業(yè)病再次萌動。那眼中閃動的異樣神采,十分恰巧地被顧靜之瞥見。一個念頭在顧靜之腦中一閃而過。
見人已走遠,顧炎峻整張臉立馬垮了下來,長吁短嘆:“唉!看來這次打賭,又是老三贏了!西喬啊西喬,你怎地這般不爭氣啊!為何要轉(zhuǎn)性吊死在一棵樹上啊!我的飛燕刺??!就這樣輸給老三了啊!”
顧靜之莞爾:“飛燕刺畢竟是女兒家的武器,留在你手里也不過是明珠蒙塵?!?p> “誰說的!我用不了難道老三就用得了?”顧炎峻表示不服。
聽到這,柳施瑤終于忍不住出聲詢問:“飛燕刺?就是那把傳聞中澤雨國魔教滄霖殿殿主藺非天花費數(shù)年時間,為心愛女子特意打造的貼身武器飛燕刺?”
顧炎峻一面點頭,一面捶著胸口干嚎:“這是我好不容易,歷盡千辛萬苦才弄到手的,還沒來得及送給未來的媳婦當做定情信物?。∥也桓市?,不甘心啊!”
顧靜之哭笑不得:“誰讓你信誓旦旦,又貪心老三的浮生扇,還硬要立下字據(jù)?!?p> “當初大哥不也更偏向我么?”顧炎峻頓時委屈巴巴,隨即眼珠一轉(zhuǎn)不可置信,“大哥,你該不會是和老三串通好了,一起坑我的吧?”
“休得胡言!”顧靜之眉頭一皺,“你也不想想,你同老三打賭哪次贏過?!?p> “……”顧炎峻撇撇嘴,委屈地幾近哭出來。
老實說,顧炎峻委委屈屈的樣子,像極了大型犬耷拉著耳朵,無辜又可憐。周圍一干人等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貳喜早在心里笑開了花,但沒敢表現(xiàn)出來。然而就這樣,也仍被惱羞成怒的顧炎峻單獨揪了出來。
“笑什么笑!不許笑!就是你!”
貳喜:“……”
既然是出游賞花,偌大海棠花林自然不會只呆在一處。眾人飲過一盞茶后,吩咐了仆役收拾茶席。一行人繼續(xù)在林中隨意擇路走走停停觀花賞景。
芃來國的紅綢花海,與澤雨國的空山虹雨,焰離國的煙漠蜃景,垚堃國的參天石林,以及合銀國的銅鈴迷谷,是五國中最負盛名的自然奇景。
所謂“紅綢花海”,乃是由海棠花樹組成的一片綿延數(shù)里的海棠花林。因這種黑蕊如羽紅瓣重疊的海棠花只生長在盛城西郊,也被稱為西郊海棠。
西郊海棠花林最初的來歷早已無從考究,只知早在盛城建立之初,西郊海棠花林便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曾有不少各地前來賞花后被美景折服的游人想將海棠花帶回種植。然而無論何種方法移植栽培,那些離開盛城西郊的西郊海棠無一例外地,全都在十日之內(nèi)干枯而死。
加之自二十一年前起,原本每年谷雨前后便會盛開的花朵,硬是待到立夏才競相盛放,漫山遍野一夜之間皆盡染紅?;ㄩ_直至芒種又會在一夜之間盡數(shù)凋零。
這番變故使得本就因這片海棠花林的奇異特性更增添了不少主秘色彩。圍繞其展開的各種傳言臆想更多了十數(shù)種。其中最有名的有二。一是說此地棠花林乃是天神的一滴神血所化,之所以二十一年前出現(xiàn)變故,是因天神轉(zhuǎn)生于世,海棠花是在向天神的轉(zhuǎn)世致禮。而另一則則是說這海棠林是由癡情男子為愛人種下,就連死后也被埋入這片林中。變故是因不知歷經(jīng)多少次轉(zhuǎn)世的男子終于與愛人再度重逢。
貳喜安靜跟在大佬們身后。一面聽著耳邊的奇幻故事,一面暗自從科學的角度思索導致棠花林有此奇異特性的原因。
溪水清淺潺潺而流,浮沉著片片嫣紅花瓣,倒映著岸邊繁茂的花木和頭頂?shù)乃{天白云,猶如精心描繪的夢境,絢爛而旖旎。
一路邊走邊看,臨近晌午,眾人又尋了溪水上游的一處平地落腳。
許是見了美景令人心情舒暢,一路上甚少說話的云袖蹲在岸邊撥了撥溪水,望著水底圓石深呼吸一口氣后,也終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水很是干凈清涼,小姐可要稍作清潔?”
柳施瑤用手帕掃了掃,就拉著貳喜坐在一旁的巖石上。聞言撫了撫毫無潤意的額頭頸脖,還是對云袖點點頭。
云袖轉(zhuǎn)身從懷中掏出手帕,在溪水中浸濕擰干,仔細對疊成方塊,這才拎了裙擺起身將手帕遞給柳施瑤。柳施瑤正同貳喜講話,隨意接過正要往臉上擦拭。突然整個人動作一頓,隨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形象地大大打了個噴嚏。
空氣突然安靜,連貳喜坐在一旁都忍不住感到一絲尷尬。果不其然,打完噴嚏的柳施瑤羞惱得用手捂了臉。
顧炎峻俊臉微紅,輕咳一聲,大步邁開,在原本有條不紊的粗使仆役前一陣胡亂指揮。
顧靜之略一躊躇,微垂下頭,輕柔的嗓音略帶笑意:“雖說天朗氣清,即便……柳師姐武藝高超,也還需多加注意,小心著涼?!闭f完,轉(zhuǎn)身走了。
如果貳喜沒看錯,剛剛顧靜之低頭看向柳施瑤的眼神,溫和憐惜。
雖然只有一瞬。
顧靜之對柳施瑤?等等!如果真是這樣,那顧靜之為什么還要讓自己監(jiān)視柳施瑤的一舉一動?再等等!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其實不是監(jiān)視而是看護?貳喜將腦海中對顧靜之僅存的記憶片段翻了出來,越琢磨越肯定。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安寧侯顧潛看上了云袖,大公子顧靜之暗戀柳施瑤的戲碼!這一波瓜交織得相當言情相當狗血??!貳喜吃瓜吃得相當開懷。果然,豪門水深,瓜也更大。
過了片刻,云袖見柳施瑤仍捂著臉沒有動靜,擔憂得銀鈴般的嗓音都帶了絲不易覺察的輕顫:“小,小姐,你……沒事吧?”
掩面的柳施瑤聽到云袖的問話,又過了片刻才輕輕搖了搖頭。而后緩緩用云袖遞來的手帕慢慢地擦拭過額角,然后將手帕還給云袖。柳施瑤默默看著云袖轉(zhuǎn)身蹲到水邊搓洗手帕,眼眶還帶著殘余的潮紅。
貳喜小心看了一眼,柳施瑤雙目空洞神情懨懨。不由暗自嘆息。這大概就是美人的包袱吧。小透明如貳喜自己,哪怕在全世界面前摔了個狗啃泥,也只會鎮(zhèn)定地爬起來該干嘛干嘛。畢竟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地就是別人。更何況這實在算不上多大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