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院子此時站滿了人。火光搖曳的人群中站著一人,正是凌絕。對面似乎還有一人,應是跪著,被人群擋住看不真切。
葉息看去時,凌絕面上正露出輕柔卻詭異的笑容:“想清楚了?這就是你的最終決定?”
面對對方的堅持,凌絕負手仰頭,望著濃濃夜空輕笑著沉吟片刻,才接著道:“也罷,既然這就是你所求之事,凌某說話算話,自當成全。”
話音一落,背在身后的手輕輕一招,頓時就有兩名護衛(wèi)在那人沒反應過來前將其反手架了起來。另有兩人極為默契地拿了麻繩,將那人從頭到腳捆了個結(jié)實。
那人掙扎的慌亂中,露出五官娟麗艷如綠菊的一張臉。原本脆如銀鈴的嗓音此刻似浸染了夜風的寒冷,帶著惶恐輕顫。
“主上!這……這是?”
葉息登時瞪大了眼,雙手連忙將嘴死死捂住。
“放心,這僅是為了穩(wěn)妥起見。待你完成這最后一件事,凌某自當允你脫離洛家,與洛家凌家再無瓜葛。不過,凌某的規(guī)矩,你是懂的。凌某喜歡聽話懂事的乖孩子。在此事尚未完之前,你若做出什么讓凌某不滿之事,后果你應當知曉?!?p> 洛云袖惶惑不安,卻強自鎮(zhèn)定地安靜下來,點了點頭。
凌絕滿意地彎起嘴角:“此處條件有限,且先委屈你與‘舊主’同室而居吧。”
“主上,不要!旁邊,旁邊不是還有……”洛云袖忙扭頭向葉息所在的房屋望去。
凌絕輕飄飄往窗欞縫里瞥了一眼:“那里已經(jīng)住了凌某最為重要的客人。況且這幾個月,你們主仆二人不依舊相處得很是愉快?”
“可,可那是因為……”
凌絕抬手打斷洛云袖的話語:“去吧,不要讓凌某重復第二次?!?p> 于是五花大綁的洛云袖被護衛(wèi)們堵住嘴,丟進葉息隔壁的房間。
處理完洛云袖,凌絕再次看了窗欞縫隙后的葉息一眼,笑容滿面地帶著燕返離開。
凌絕一走,原本擠滿了小院的護衛(wèi)也跟著撤了一半。然而只剩下的這一半,卻也比原本看守葉息時多出一倍不止。
葉息將突如其來的混亂簡單梳理了片刻,這才手腳發(fā)軟地爬了起來。靜待院中護衛(wèi)們恢復成往日的木樁模式,端了圓凳取下卷軸拔出鐵釘,墊腳從墻上的孔洞往隔壁看去。
夜晚的房間光線十分昏暗,葉息只能隱約看到那張與自己這邊相差無幾的床榻上躺了一人。瞧那身形,與柳施瑤有幾分相似,但看不見臉,葉息一時不敢肯定。
床邊地上躺著的,正是方才被護衛(wèi)們丟進去的洛云袖。此時正極力扭動著身體,想掙脫繩索的束縛。可惜護衛(wèi)們捆綁繩索的技能十分專業(yè),洛云袖越是掙扎,繩索捆的越緊。
片刻后,洛云袖終于認命地喘著粗氣停下無謂的動作。
看了半晌,見洛云袖安靜下來,床上疑似柳施瑤的人仍未醒來。葉息猶豫片刻,最終沒有出聲。輕手輕腳將卷軸恢復原狀,從凳子上下來。
洛云袖莫名的出現(xiàn),以及與凌絕的對話,無一不昭示著后續(xù)越發(fā)驚心動魄的發(fā)展。葉息躺回床榻,眼睛盯著房頂毫無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滿腦子混沌漿糊的葉息忽然聽到隔壁傳出些微響動。而后隱約傳來的驚呼聲,也像極了柳施瑤的嗓音。葉息瞳孔猛地一縮,起身再次熟練地墊腳從孔洞往隔壁看去。
原先躺在床上那人已經(jīng)醒來,似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坐在床邊揉了揉頭,好片刻才抬起頭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
葉息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去,桃花眼羽玉眉,果不其然,那人正是柳施瑤本人。
柳施瑤將周遭打量了一遍,就想起身看看屋外的情況。剛邁出一步,腳下一絆,險些摔倒。待穩(wěn)住身形再往地上看去,原以為最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此刻不但被綁了個結(jié)實,還被隨意丟在地上。
被柳施瑤那么一絆,本就清醒的洛云袖再也裝不下去,扭頭與柳施瑤對視一眼。空氣一瞬間的靜默后,洛云袖別開臉,笑意卻一點點泛上柳施瑤的眉梢。
不知是不是葉息的錯覺,只覺柳施瑤眼波流轉(zhuǎn)間,臉上笑容比屋里的光線還要陰暗幾分。
“我道是誰?這不是我的‘好姐妹’云袖嗎?不是說要用我換取你的自由?現(xiàn)下怎成了這般境地?怎地不說話?是被你真正的主子當成棄子了?”柳施瑤看著洛云袖,忽而掩嘴笑道,“瞧我,忘了你不但被綁了個徹底,就連嘴也被堵住了?!?p> 柳施瑤又盯著云袖打量片刻,俯身將洛云袖嘴里的布團取出。
待嘴里的布團取出,洛云袖動了動下頜,終于能暢快呼吸。
“我與你,沒什么好說的?!?p> “自你十一歲那年被我從人牙子手里救出,并好心將你回暮云山,你我二人相伴已有七載有余。這七載我們說過的貼心話體己話,不知多少,如今怎會沒什么好說的呢?”
“柳施瑤,事到如今,你還想與我裝什么好姐妹?惺惺作態(tài),只教人覺得惡心!”
“惡心?惡心?!是誰一面裝作對我深情厚誼,一面卻暗中給我下忘憂花?讓我終日被你困在小小一方天地,見不得人!還有這幾個月的化功散,更是一日不落!甚至到最后,為了你所謂的自由,還將我賣了個徹底!你倒是說說,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惺惺作態(tài),教人惡心?”
“……忘憂花,你,你幾時知曉的?”
“哼,那日棠花林里你遞過來的那方手帕,我湊近便已知曉。說來你定然不知,我聞不得忘憂花的香味,一聞就會鼻子發(fā)癢。我本不打算繼續(xù)用你遞來的帕子。但若是被你警覺,往后你越小心謹慎,我越防不勝防,這才勉為其難將計就計?!?p> 葉息憶起當初棠花林里柳施瑤的那一個噴嚏。自己那日只膚淺的擔心柳施瑤的美人包袱,自顧解讀著顧靜之暗戀柳施瑤的八卦戲碼,感慨柳施瑤和云袖兩人的姐妹情深。
原來早在那時就已暗流涌動,而自己竟半點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