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衛(wèi)蒼蓮，不要鬧了
坐立于篁居正中央，佇立著一棟高樓，樓外觀設(shè)計(jì)繁瑣，似宏偉的古代神殿，又透著幾分說不出來的詭異，從外觀上看，根本分不清樓有幾層，只知道這里可以一覽篁居的整個面貌。
在頂層的高閣之中，古籍環(huán)繞的屋內(nèi)，中間留有一方空隙之地，它連接著入口與窗口的位置，中間一側(cè)放著低矮的落地長桌，地面則鋪上了軟毯供于在這里坐下觀看，至于窗口則是一張古老書桌，上面堆放著一些書籍、筆墨紙硯以及兩杯清茶。
透著久遠(yuǎn)年月的窗戶上印刻著好似封印的咒語，咒語與鏤空的自然景觀融為一體，恍然望去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其中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微風(fēng)吹來，竹林的沙沙落葉聲與院中的花香一起被傳到高處，讓人心神得到了短暫的修養(yǎng)。
此刻靜寂的屋內(nèi)，梵夜與容暮時兩人各坐在桌子的兩邊，側(cè)過頭便可以看到一片碧綠的竹林，湛藍(lán)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只是似乎兩人都沒有欣賞這些的想法。
與外邊的情況不同，天階山這里一年四季的溫度差不多都控制在一個點(diǎn)上，這里的溫度會比外邊好上許多。
空氣中偶爾想起梵夜翻動著竹簡的聲音，而他手旁的一側(cè)則放著慕蘿讓容暮時拿來的那枚純黑的玉佩和那把一眼望去是廢鐵的古劍，他神情看似溫和，隱隱透著疏離清冷，目光從未移開過那些不知多久的竹簡。
過了許久，梵夜才將手中的竹卷慢慢合上，白天的光影灑在他卷起的竹卷，在最后即將合上的那一行上，隱隱出現(xiàn)了四個字：命格契約。
收完竹卷，他并沒有立即放下，而是拿起了一旁的那枚容暮時帶來的玉佩，玉佩泛起幽深的黑色，透著十足的冷意，白凈的拇指輕輕在上面摩挲了兩下，平靜凝思的眸中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般抬起，看向了坐在對面一臉天真無邪和他容貌相似的容暮時。
從對方拿起玉佩便盯著對方的容暮時在梵夜靜默的注視下露出了疑惑，他開口問道，“怎么了？
移開視線，梵夜平靜的眼眸里一片清冷，揚(yáng)起了一抹看似溫和的笑，淡淡的說道，“沒事?！?p> 話落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竹卷，另一只拿著玉佩的微微緊握了握，眼中似乎劃過了自嘲，情緒出現(xiàn)不過幾秒，他垂下眼眸，輕顫的睫毛遮擋了他瞳眸的色彩，讓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似薄紗罩面的朦朧感。
接著玉佩在他修長白凈的手中一轉(zhuǎn)，夾在了食指與中指間，再次一轉(zhuǎn)，落到了拇指與食指之間，拇指抵在食指一彈，玉佩瞬間騰空而起，一股無形的氣息忽然出現(xiàn)在兩人之間，強(qiáng)大中透著輕柔。
在這股力量之下，玉佩漸漸由純黑轉(zhuǎn)變成了透明的白，在白天的光暈下，玉佩漸漸變得變成了白光，有著陽光一般的刺眼，無法直視它的樣子。
感到不適的容暮時下意識的移開了看著它的視線，而這時，對面?zhèn)鱽砹髓笠骨謇淦届o的呢喃聲，“何其諷刺，如今只能壓抑自己才能得償所愿，這算是對我的懲罰嗎？”
聞聲，容暮時抬眸望向他，發(fā)現(xiàn)對方慵懶沉靜的望著他，儒雅溫和氣質(zhì)絲毫沒有異樣，好似剛才他沒有說話一樣。
兩人一陣沉默。
直到玉佩落下，被梵夜接住，他才開口打破了安靜，有禮且溫和的說道，“容世子是如何看待慕蘿？”
一聽到慕蘿，容暮時先是一愣，腦海里浮現(xiàn)的也是他有記憶以來和慕蘿相處的過往，在對方打量等候的目光中，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會保護(hù)她，不會讓她受到傷害?！?p> “是嗎？”他若有所思的開口，語氣里帶著一股深意，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回答對方，輕蹙了一下眉宇，好似遇到了什么疑惑，但很快便舒展開來，慢慢的再次開口，語氣里多了一抹輕松和誘導(dǎo)性，“那為了她，你可以給我一滴你的指尖血嗎？”
容暮時疑惑，眼中染上了一絲戒備，“為什么？”
為什么保護(hù)慕慕就要給自己的血？
對于他的一系列反應(yīng)，梵夜全部落入眼底，他并不惱和產(chǎn)生其他負(fù)面的情緒，反而極為耐心、鎮(zhèn)定和自信，在梵夜看來，如今的容暮時要是沒有反應(yīng)，那才叫有問題。
他將玉佩放在桌上，端起了放在一旁釀涼依舊散發(fā)著清香的清茶，用蓋子過濾了兩下，又合上卻并未引用，而是抬眸看向了容暮時，深沉的眼眸透著自信，溫和的語氣里帶著似笑非笑的揶揄，緩慢的說道，“不是說...要保護(hù)她嗎？...難道說...你...是在...說話？”
容暮時望進(jìn)了對方一閃而過危險(xiǎn)的眼眸，當(dāng)即一愣，語塞道，“我...”
在這一個字后，容暮時垂下了目光，漸漸陷入了沉默。
這時空氣里只響起了茶蓋與茶杯接觸的聲音，沒過多久，又響起了放下的聲音。
梵夜似乎并不急，極有耐心的重新拿過了新的一卷竹卷，在對方的面前準(zhǔn)備看了起來，當(dāng)他將竹卷的捆繩解開后，他溫和淡淡的開口道，“若是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世子還是先離開吧，之前的話你就當(dāng)我沒有說過，畢竟慕蘿也不知道你不愿意，你還是可以面對她的?！?p> 聽到這話，容暮時抬起了頭，看向了他對方這張與自己相似臉，溫和好心的口吻真的在為他著想，他的態(tài)度也和之前一樣，似乎真的如他所說可以忘了，當(dāng)做沒發(fā)生。
可他要如何面對慕慕...看到她便會想起自己拒絕。
是不是也可以證明以后遇到危險(xiǎn)，自己根本不會管對方，剛才的他只是說了一句空話？
想到這里，容暮時心底升起了一陣恐慌，他絕不能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
越來越堅(jiān)定的想法充斥在容暮時的腦海，猶豫的眼神慢慢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決心，他在梵夜的注視下將手伸了出去，對著梵夜毫不猶豫的開口，“國師，我可以?！?p> 似早就料到一般，梵夜并未有什么舉動，而是對著他平靜的說道，“你確定？”
容暮時點(diǎn)頭，瞪大他單純漆黑的眼眸，決心堅(jiān)定道，“是?！?p> 見他這般興致勃勃，態(tài)度懇切，梵夜倒也沒有猶豫，垂眸看向他放在桌上的手，眼神泰然自若，抬手捻起茶杯的蓋子輕輕一捏，茶蓋直接碎裂成了幾片，握著那片在手中的瓷片，他輕輕一揮，便將對方的無名指劃破。
之后他將那枚玉佩拿過來接住了容暮時手中滲出的血，桌面出現(xiàn)了有符文圍成的圓形和豎行的符文，透明的白玉瞬間在血落下的一刻直接變成赤紅。
容暮時瞪大眼眸看著眼前突然發(fā)生的情況，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一臉的疑惑，像極了吃瓜群眾。
在他的注視下，他看到對方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禁錮住了玉佩，似有新生的一股力量從他手中緩緩滲入到玉佩里，原本赤紅的玉佩漸漸變成清澈純凈的紅，仔細(xì)一看似流動的溪流一般。
慢慢的梵夜收起了自己的力量，盯著它看了看，好似在確定什么，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將玉佩遞給容暮時，“等會兒你帶回去給她，讓她好生收好，最好是帶在身上。”
接著他從一旁的桌上拿出了一瓶藥，遞給了容暮時，“這個擦上，傷口便會自動消失，你也不會感到疼痛?！?p> 為了不讓慕蘿看到和擔(dān)心，容暮時也沒有拒絕，拿過來后便打開在手上抹了抹。
抹完后，果真也如梵夜說的那樣，傷口也確實(shí)消失不見了，余光看到一旁的劍，他翹著受傷的手，下意識指了指劍，“它呢？這個玉佩和劍有什么特別的嗎？慕慕說想知道關(guān)于它們的信息?！?p> 重新翻閱起竹卷的梵夜抬眸看了一眼這兩樣?xùn)|西，慵懶沉靜的解釋道，“劍是陰陽劍，殺過人后白天劍身為黑色，黑夜則呈現(xiàn)出透明，至于玉佩，與古劍相伴而存，名為古魂玉，兩者皆是上古之作?！?p> 容暮時眨了眨眼眸，追問道，“就這么多？”
梵夜輕笑，“當(dāng)然不止，不過這長篇論調(diào)說了你也未必能記住，她要是想知道，讓她自己來書閣里找古籍查看。”
看到他因?yàn)槟侥搅髀冻龅娜岷?，莫名的讓容暮時有些不太舒服，下意識的他便脫口而出，說了一句讓他自己都覺得多余的話，“你和慕慕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p> 空氣里彌漫出了一股詭異的安靜，一股怪異的感覺瞬間涌上了容暮時的心頭，桌上他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手心里出現(xiàn)了冰涼的汗?jié)n。
忽然，對面?zhèn)鱽砹艘馕恫幻鞯穆曇?，“這也是她的問題？”
容暮時想要開口解釋，但他連啟唇的舉動都無法做出來。
窗外的竹林里響起了竹子斷裂的聲音，打破了漸漸凝固的氛圍，梵夜首先側(cè)目而望，得到緩和的容暮時心臟還在緊縮恐懼的跳動著，側(cè)目余光掃到容暮時，梵夜漆黑的眼眸里劃過了一抹幽暗的寒光。
......
帝京，皇宮。
溫賢殿。
奢華華麗的宮殿內(nèi)，祥和的異常詭異，正殿之中一派歌舞升平，階梯之上的最高處，放著一張寬大的軟塌，兩旁各自站著婢女，有一個長相似少年的青年正閉眸淺睡的躺在上面，而他的旁邊坐著一個身著華麗的女子。
青年并未挨到女子，順滑的黑發(fā)如墨一般披散在軟塌上，身上穿著一襲黑袍，勾勒出精壯的窄腰與修長的身軀。
他身側(cè)的女子一襲米白色華麗長裙，頭戴簡單精致的發(fā)飾，輕輕的箍住了前面的小半部分青絲，雙手交疊使寬袖全部落在自己身上，不去沾染到身側(cè)的青年。
光潔白皙的鵝蛋臉臉露出了溫婉柔和的笑，不諳世事的眼眸帶著一股柔魅的清純，她有意無意的用余光看向身旁的青年，眼中露出了復(fù)雜和畏懼，不過當(dāng)看到下面身段姣好的舞姬，淡紅的唇揚(yáng)起了諷刺嫌惡的弧度。
樂聲在下面舞姬的舞蹈中緩慢的走向了尾聲，上方在軟塌上閉眸淺睡的青年隨著音樂停下來的同時眉宇輕輕蹙了蹙，可惜并未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在下面舞姬跳完準(zhǔn)備離開時，那輕蹙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來，原本閉著淺睡的人緩緩的睜開了他的眼眸，一雙褐色的眼眸透著一絲迷茫，望著眼前奢華堂皇的房梁，慢慢的他側(cè)眸看向下面，而下面的人慢慢的正往下退場，迷茫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明起來。
身側(cè)的女子聽到身旁的異動，緩緩轉(zhuǎn)眸眼底慢慢露出了驚恐，在她驚懼的目光中青年緩緩坐起身，白嫩如瓷的肌膚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立體好看的側(cè)臉讓他多了幾分冷厲，褐色的眼眸露出了不滿，隱隱泛起了瘋狂與偏執(zhí)，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不可控制的邪氣和不正常的病弱感。
他慢慢站起身，高挑的身形讓眾人不得不仰望著他，身旁的女子看到這樣的一幕，眼中閃過了不好的預(yù)感，忍著恐懼輕聲呢喃道，“陛下?！?p> 他仿佛沒有聽到有人在喊他，眼中一片死寂般的冷漠，伸出手拿起一旁端著的茶杯，朝著退場的舞姬們丟過去，杯子一下子化作了無數(shù)的碎片，散落在四周，但沒有傷到一個人。
宮中的婢女、舞姬和樂師見到皇帝醒來震怒，全部顫抖的跪在地上。
他低啞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睡后的惺忪，淡漠的說道，“誰準(zhǔn)你們下去的？”
其中一個中間跪著的婢女，顫巍巍的匍匐在地解釋道，“陛下息怒，奴婢們只是下去換一身行頭，還要繼續(xù)跳的?！?p> 他身側(cè)的女子也在下面的回話中站起了身，她伸出手想拉住青年的手臂，卻被他發(fā)現(xiàn)直接眼神警告拒絕了。
他們的解釋似乎并未令他滿意，也似乎并未讓他不滿，他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其他出了淡漠以外的情緒，眼中更是對任何都提不起興趣的淡漠。
忽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想拉他的女子，平靜淡漠的眼中漸漸露出了不明的黯然，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一般，輕緩又顯得游離的開口，“長孫娉婷...長孫貴妃？你...想救下這些人嗎？”
原本就有些害怕的長孫娉婷，臉上的溫婉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她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面前的人，忍著惶恐維持著勉強(qiáng)笑著道，“陛下，臣妾能夠做什么...而且...她們無罪啊，你...”
她略顯驚慌的說話聲響徹在大殿之上，卻讓對面的人露出了一絲輕嘲。
青年微垂下眼眸，投向了一片陰影，隨后移向下面跪著的人蒼白的面上顯得有些惹人憐愛，，無辜的睫毛在他下眼瞼投下了一片陰影，有些認(rèn)真有些可憐的聲音似玩游戲一般緩緩響起，“看來貴妃不想救你們，只能怪你們自己倒霉了?！?p> “沒有朕的命令，你們竟然敢跑出去，看來是朕太縱容你們了?！苯又厦嫫届o的話語，他繼續(xù)的開口說了幾句，便沉默了下來，盯著他們不知道在想什么，許久許久之后，忽然他露出了憤怒的神情，對著下面說道，“知道不把朕放在眼底有什么后果嗎？就連一向以慈善稱謂的長孫貴妃都不愿救你們，看來上天已經(jīng)注定了你們的結(jié)果?！?p> 下面的人齊齊求饒，“奴婢/奴才不敢，求陛下饒命，長孫貴妃饒命。”
“不敢嗎？”他像個無辜的孩子，委屈的呢喃著他們的話，眼神卻看著退離的他們，慢慢平無辜的眼神開始被偏執(zhí)與瘋狂浸染，溫和的像一個惡魔一般，輕輕的問道，“那你們給朕解釋解釋為何你們會在那個位置？”
“衛(wèi)蒼蓮，不要鬧了?！迸c此同時，身旁的長孫娉婷顫抖的開口，似哽咽，又似被戳到痛楚的遮掩，聲音一下子響徹了整個屋子。
現(xiàn)在瞬間一片靜謐，每個人的心都被提了起來。